“那也比燕王和继后获罪要好。”沈归舟给她解释,“先有冠英侯府,才有今日的继后和燕王。可也是有了今日的继后和燕王,才有今日的冠英侯府和礼部尚书。”
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中宫不倒,才是冠英侯府荣耀的前提,燕王成为太子,坐上龙椅,他们才能谈论以后和前程。
沈归舟走进客厅,“四海来财的事现在闹得很大,但是,它的背后若只是一般宗亲公侯,这背后之人也不会有什么大事。被查出来,多半是被训诫一番,再罚上些俸禄。就算是冠英侯府,只要他们咬死,他们是背着继后和燕王干的,继后和燕王也只会受到牵连之罪。”
她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整个人看上去多了一份邪气。
“可若,这背后的人是燕王或者是继后,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四海来财作为京都最大的赌坊,又开了这么多年,赚取的银两必定不少。一个亲王,一个皇后,偷偷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缺银子?打点?养门客幕僚?还是想要……屯兵?做军需……”
她眼角上扬,“这里面存在无数种可能,而只要有一种是君王大忌,那就是大罪。”
为君者,多半都是多疑的。他们这位天子,也没有输给前人。
雪夕变得通彻起来,“属下明白了,他们是想弃车保帅。”
是这么个意思。
雪夕思索了一会,又有些担忧,“小姐,那这次燕王。”
岂不是又不会有实质损伤。
沈归舟好似有读心术,先一步回答了她的问题,“可惜,这母子俩的坦白来的晚了些。”
雪夕没懂,“?”
“冠英侯府早就听说了这件事情,说起来,冠英侯这次病倒,还和这事有关系呢?”
雪夕疑惑地看向她,等着她解惑。
沈归舟叹息一声,一脸同情,“老人家是被气病的。”
老了老了,晚节不保,生气也正常。
“前日我在茶楼,就听说冠英侯已经要求京兆府严查造谣之人。”
说起这个,她觉得京兆府尹也是个苦命人,官不大,就拿着那么点俸禄,又啥事都得管,一天天的劳心劳力,太惨了。
“不仅如此,他也专门就此事上了折子。”她又叹息一声,“他若现在改口,那就是愚弄天子,可是欺君之罪。”
雪夕接道:“可他若不改口,燕王和继后就有暴露的风险……”
燕王若是失去了陛下的信任,那冠英侯府也再无前途可言。
沈归舟嗤笑,“也不知这次这冠英侯府的牌匾可还能守住?”
其实,老人家也是好心。他这次反应如此之大,也是受了上次贪墨案的影响,应该也是怕牵累那两位,可他没想到,真相却是反过来的。
雪夕看着沈归舟的眼神充满了钦佩,“小姐运筹帷幄,属下佩服。”
沈归舟摆手,谦虚道:“雪姐姐,我可什么都没做。”
她顶多就是个看戏的。
雪夕还有一事不解,“小姐,属下还有一事不明,想请小姐解惑。”
沈归舟和颜悦色,“说。”
“既然四海来财是安伯侯府和安国公府运作的,想要甩掉这个包袱,燕王为何还要舍近求远?冠英侯府对他来说,不比安伯侯府、安国公府重要?”
沈归舟手指在椅背上没有规律地敲着,“重要。”
雪夕想不明白,“那为何……”
“就是因为比他们重要,燕王才会选择放弃冠英侯府?”
“?”
这不是悖论吗?
沈归舟进一步解释,“贤妃无子,容颜不再,早已失宠。也正是因为如此,安伯侯府才会倒向继后,以保家族荣耀。然而,他们之间利益也不是没有冲突的。”
沈归舟看向雪夕,“银川郡主,就是他们之间的冲突。”
“银川郡主?”
若不是沈归舟说起,雪夕都快忘了这么个不讨喜的人。
“银川郡主原本是安伯侯府准备送进宫帮闲妃固宠的。”
闲妃无子,又失宠多年,本就是后日起家的安伯侯府着急了。
依靠皇后,也不是长久之计。
家族又出不来优秀的男人,安伯侯就动了将小女儿也送进宫的念头。
大女儿那是色衰爱弛,可小女儿正是青春年华。
他相信,貌美娇俏的小女儿进了宫,再有大女儿帮忙打点,前者定会很快获得君心,生个一儿半女。届时,安伯侯府定会再现往日盛况。
雪夕惊讶,“她不是……”
看中了姑爷?
后半句雪夕没说出来。
她回想那日的情形和沈星蕴对这个人的介绍,那银川跑到北疆来找他们姑爷,不是还是皇后支持的,这怎么……
沈归舟听出来了,倒是没什么感想。
“安伯侯将一切都想得很好,可唯独没有想过闲妃,没想过,她是否愿意和自己的妹妹共侍一夫。”
贤妃失宠多年,在宫中的日子早已不复往昔,没孩子的她,也没个盼头。继后拿了他们家的银子,也没关照她到哪里去,大概是觉得自己现在是仰仗着她的鼻息过日子,甚至还三天两头将她叫过去敲打一番,就知道捡她这个软柿子捏。
若不是她还有些钱财傍身,她怕是还不如那些被打入冷宫的人。
她找自己父亲诉苦,想让他帮忙解决一下的困境,却没想到她的父亲和家人想到的却是,让自己的亲妹妹进宫来。
和那么多女人争宠也就罢了,最后她还要让自己的妹妹来分享她现在仅有的一切,太可笑了。
什么帮她固宠,还不是为了他们自己的荣华富贵。那样一个年轻、娇嫩的女孩进来,她先不去预测陛下会如何,家里肯定是不会再重视她。
到时候,就连她唯一能保障生活的银子都会被分出去。
十年前,她为家族牺牲自己,现在,她的家族要抛弃她,还偏偏又要找一个高大的理由,简直就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