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峰问了那句又低下头忙自己的事情,同时嘱咐她,“若是没事,你就先回去休息,那小佛堂,你暂时别去了。等这事查清楚了,你再去吧。”
贺舒窈听着他的关心,捏着手帕的手动作不自主地重了些。
过了少时,她终于开口,“昨晚那个人,是乌项一族的人。”
沈峰手上动作停下,抬起目光,“乌项一族?”
乌项一族不是早就没人了。
沈峰心里一惊,刺客只杀了琼玖,没有伤她,不会是……
“你看清她的脸了吗?”
既然已经开口,那这些也没什么好隐瞒了。“看见了。”
她这三个字,让沈峰松了一口气。
那就不是她。
不然她不可能认不出他们的女儿,若是认出人了,想来她也不会这般从容。
不是南南,那会是谁?
真的还有乌项一族的人活着?
那他夜闯大将军府,是来……报仇的?
想起刚起,又觉得好像不对。
贺舒窈并不会武功,昨晚小佛堂附近也没有护卫。
那人若是来报仇的,怎么只杀了一个嬷嬷,她却毫发无损。浮柳营的事,他也有责任。那人也没来找他,是不知道他在书房?
可人若不是来报仇的,为何杀人?夜闯大将军府,又是何目的?
“他可有说自己是谁?你可还记得他的长相?”
“他说自己是林时的弟弟。”
一息之后,沈峰搁下了笔,让她将昨日之事,详细说与他听。
贺舒窈简单明了的叙述了昨晚之事,不过,她省去了莫焰后来同她的对话。
沈峰听后,沉思默想了良久。
贺舒窈看着不像骗他。
这种事,她似乎也没有必要骗他。
那这个人,真是林时当年那个走失了的弟弟。
他的存在,南南可知晓?
问题似乎又绕了回来,他既然是来找沈家报仇的,为何没有动她?
“他为何改变了主意?”
“不知道。”
沈峰在内心评估着她这句话的真假。
“除了这些,他可还有说其他的?”
“没有。”
“为何先前不告诉我?”
“没什么好说的。”
沈峰注视她良久,换了个问题,“除了这件事,你可还有其他要与我说的?”
贺舒窈转动视线,似是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沈峰话语直白了些,“当年的事,你可还有其他要与我说的?”
贺舒窈眼里有了疑惑,不知他为何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沈峰在心里无声笑了一声,直视她的眼睛,“舒窈,你当初和你的父亲商定这一切的时候,真的是为沈家,为了……我们的孩子吗?”
这个问题,有着熟悉。
昨晚贺舒窈也听过。
现在这话从沈峰的嘴里出来,她瞳孔微微一变。
沈峰目光不移,等着她的回答。藲夿尛裞網
这种问题,那一年,他问过她类似的问题,问她为何不经他同意,承认浮柳营一事。
她反问他,不这样做,那该如何?
让所有人和沈家一起死吗?让阿阑也变成叛臣贼子?
贺舒窈瞳孔恢复正常,她反问他,“怎么?你现在和我说这个,是后悔了?”
当时,她反问他后,他回答不上来。
他回答不上来,后未阻止,即是默认。
事后,他们再未谈过这件事。
如今,他又什么资格质问她。
沈峰没有后悔。
错误已经造成,后悔没有意义。
他也不是想否认自己的错误,他只是想从她嘴里听到真相,“那个时候,你真的不知道,那张招降书是假的?”
贺舒窈还未做答,他强调道:“我想听你,说句真话。”
贺舒窈眼神没有闪躲,却也没有做答。
沈峰懂了。
贺舒窈在一旁坐下来,“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若当时你知道是假的?你会去替他们申辩?”
那张招降书的的真假根本不重要,无论真假,沈家都逃不过那一劫。
他若去替浮柳营争辩,死的人只会更多,一切只会更糟糕。
“现在,沈家没事了,你觉得我做错了?”
沈峰垂眸,嘴角上扬,苦笑了一下。
若是那样,他……的确也做不出肯定的回答。
他可以不在乎沈家,却不能不管其他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将士,让更多的人卷入这无妄之灾。
这种选择,真的很难。
他没有反驳她的话,“这件事,我没有怪你。”
他停了一息,强调了先前的问题,“我只是想知道,你这样做,真的是为了南南?”
他的声音和刚才相比,没有变化,贺舒窈听着却感受到了变化。
她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却又没能看透他的心思,她目光变得坚定,肯定回道:“是。”
她就是为了她。
若不是为了她,她何至于做这些。
沈峰放在书案上的手,微微蜷缩,书房里安静下来。
良久过后,沈峰才再次出声,“为了她,你想方设法拿走了她的令牌,调走了浮柳营?”
他的声音很轻,听不出的一点质问。
正是这样轻的声音,让贺舒窈眼里的坚定出现裂痕,错愕在那裂痕里闪过。
沈峰将她这一丝眼神变化,清楚地看在眼里。
之前时机不合适,他一直没问她这些。
今日,倒是个好日子。
他眼神不动,继续道:“为了她,你同你父亲联手,将浮柳营的行踪出卖给北漠?让他们全部死在天垣山?”
贺舒窈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想要调整表情,又听到这话,神色恢复失败。
沈峰见她不答,也不催促,问:“既然这一切都是为了她,那你可有想过,在那之后,她该如何自处?她可会同意这样做?”
贺舒窈搭在椅子上的手扣住了扶手。
沈峰缓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问出了藏在心中很久的问题,“还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会再知道这些事,更不可能提出反对?”
贺舒窈扣在椅子上的手更加用力。
沈峰声音藏了一丝颤抖,“……你知道,她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