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逆TXT > 穿越小说 > 明月照冰雪大结局 > 第756章 清楚

他的果断再次出乎了贺舒窈的意料。
  流华收在了沈家祠堂,贺舒窈起身,邀请他一起去祠堂拿。
  言沐竹客气问了,他一个外人去可有不方便,听贺舒窈回答没有,他没再推辞,同她一道前往祠堂。
  一路上,贺舒窈有想要询问他的想法,最终却还是忍了下来。
  她不说话,言沐竹也不曾开口。
  两人安静地行至祠堂,贺舒窈在门口停了下来。
  言沐竹跟在后面,见她停下,跟着停下,既不多问,也不催促。
  贺舒窈盯着祠堂里面,站了好一会儿,才抬脚迈过门口,主动让言沐竹进来。
  白天的祠堂看着比晚上要亮堂些,但也总让人觉得有几分阴冷。
  贺舒窈一进门目光就停留在某处,跟着她进来的言沐竹发现她这细小举动,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两人无声沉默了一会,贺舒窈没有上香,直接去了旁边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木匣子。
  她走出来时,见到言沐竹还在望着她看的地方。
  言沐竹以前就是个心思深沉的人,小小年纪,便让人看不透,过了这么多年,他这份功力似乎只增不减。
  贺舒窈暗自打量了他一圈,看不出他的情绪。
  她走过去,将手中的匣子递给他。
  言沐竹接过,单手打开匣子。
  流华是可以拆分的,不用的时候,携带十分方便。
  现在,它就被拆分三段,放在了匣子里。多年过去,它的枪头依旧散发着寒光,看得出锋利如昨。
  言沐竹收起东西,礼貌谢过她,出声告辞。
  贺舒窈见他真准备走,没有要和她说其他事的意思,终是出声。
  “沐竹。”她看着他手里的匣子,发现他也没有上香,“你上次送去安国公府的礼,我见过了。”
  言沐竹面色未有变化。
  “你今日来,是……”
  言沐竹打断了她,“我今日来,只为取回流华。”
  气氛有一瞬间的奇怪。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明确告诉她,他收到了帖子,但拒绝商谈。不管是跟她,还是跟安国公。
  贺舒窈重新组织了语言,“你已经作出了决定?”
  言沐竹的视线低垂,也落在了匣子上,声音温润却透着坚定,“是的。”
  贺舒窈看着他,祠堂里重新安静下来。
  两人有定力的人碰上,似乎是在比谁更胜一筹。
  最终,还是心中带着疑惑的贺舒窈先再次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言沐竹抬眼,“不清楚。”
  不清楚?
  贺舒窈对上他的眼睛,须臾过后,好像明白过来。
  他说的不清楚,不是他清楚想要什么,是他已经不再考虑后果。
  他说的不清楚,是尽他最大的能力,能走到哪一步,就是哪一步。
  “为……”
  她明显有话要问他,刚说了一个字,又自己止了话。
  言沐竹听着她的迟疑,替她问道:“伯母想问我,为何突然作出这种决定,还是想问,我为什么会找到陶义?”
  贺舒窈的心思被他说中,瞳孔微不可见地缩了一下。她微垂眼睛,将这一细小变化完美遮了过去。
  过了一会,她轻声开口,“你后悔了?”
  她缓缓抬眼,直视他的眼睛。
  言沐竹没有犹豫,“没有。”
  他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任何事后悔。
  “……那他呢?”贺舒窈的目光挪到了最初看到的地方,“你和子林,若真的那样做,是不是当年的一切,都会被推翻?”
  言沐竹视线跟着她转,没有立即答话。
  贺舒窈听着他的沉默,想到了安国公对她的提醒。
  这一刻,她真的产生了动摇。
  因为,他的沉默就如犹豫,也像是默认。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
  她问他,“就真的没有任何可能让你改变主意?”
  言沐竹视线先她收回来,还是没有回答她上一个问题,“没有。”
  贺舒窈低声自答:“……我知道了。”
  言沐竹再次提出告辞,“伯母,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晚辈就先告辞了。”
  贺舒窈这一次没有再拦他,让人去送他,言沐竹走出祠堂,将匣子交给秋梧,大步离开了沈家。
  贺舒窈在祠堂又站了一会才出来,回到祠堂时,沉默了一路了的她吩咐嬷嬷琼玖,告诉安国公府,言沐竹拒绝了商谈,她无能为力。
  “琼玖。”
  琼玖得了吩咐欲走,又被她叫住。
  “夫人还有何吩咐?”
  贺舒窈看着她,问她,“这么多年,无论我吩咐你干什么,你都不会有意见,为什么?”
  她这个问题将琼玖问的有些糊涂,这事哪有为什么?
  她还没回答,贺舒窈追问:“某些时候,你可有觉得我错了?”
  她这么问,琼玖似乎明白了,真诚回道:“没有。”
  贺舒窈第一反应是她这个回答太假。
  怎么会呢?
  琼玖紧接着道:“在琼玖眼里,没有对错。夫人认为的对错,便是我的对错。只要是夫人吩咐的,我就听话照做,不需要质疑。”
  贺舒窈微怔,许久之后,她低声重复,“听话?”
  琼玖听清了,再次肯定,“是的。”
  贺舒窈抬起目光,看向燃灯古佛,过了须臾,道:“他偏偏就不听话。”
  几十年主仆,琼玖立马就听出她说的是谁。
  贺舒窈透过佛像看到一些久远的画面,“从小到大,你让他往东,他偏要往西。你让他学诗书礼仪,他在外面打架斗殴,你让他要知书达礼,他在外面招猫斗狗,和街头痞子称兄道弟。听话、懂事、乖巧这类说法和他沾不上半分关系。”
  琼玖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他……”
  贺舒窈还要再说,可突然又停了下来。
  她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开口让琼玖下去了。
  琼玖没有多问,带着吩咐走人。
  沈峰下朝回来,脸色有些沉。
  他直接去了祠堂,想让人将流华枪送到宁海公府。
  发现枪不见了,他错愕不已,立即叫了人来。
  从管家嘴里得知,枪被言沐竹拿走了,他长舒一口气,心中憋着的怒气慢慢减少。
  得知此事是贺舒窈做的主,他转身快步回了自己居住的小院。
  他本来准备直接去小佛堂,还没到地方,见到贺舒窈坐在院子里的石桌石凳上,看对面摆着的几盆花。太阳还未晒过来,她也不怕热。
  花是精心修捡过的,看着赏心悦目。
  沈峰没见过她赏花,在他的记忆中,她似乎不是一个喜欢花花草草的人。
  赏花的人是贺舒窈,此情此景就透着那么点怪异。
  空旷的院子里就坐着她一个人,显得格外安静。
  沈峰走过去,贺舒窈听到脚步声,偏头看了他一眼。
  沈峰在石桌前站定,直接问她,“今日,沐竹来了府上?”
  “是。”贺舒窈并不意外他这么快知道此事,告诉他,“他将流华取走了。”
  没听到他问什么,贺舒窈抬起头,“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峰和她对望了少顷,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今日,北漠太子朝见陛下,请求陛下将流华赏赐给北漠。”
  看来这事,言沐竹是早就知道了,不然哪会这么凑巧。
  向来不惊不动的贺舒窈神色有了一私变化,“将流华赏赐给北漠?”
  沈峰和她详细讲了一下今日朝堂上的事,着重说了司空曙代替北漠提出的三点。
  贺舒窈听完事情始末,冒出了和沈峰一样的猜想。
  他今日突然上门来收流华,是早就已经听到了动静?
  是她想多了?他来沈家,和那帖子真的没有一点关系。
  贺舒窈将那一丝变化压了下去,快速恢复如常,问道:“此事,陛下如何看待?”
  陛下……他还没找他谈。
  但其实,谈不谈都不重要。
  君臣几十载,沈峰很清楚,这个不谈就代表了,天楚帝不准备拒绝。
  接下来,他需要的就是一个机会,或者说是一个借口。
  听他说完,贺舒窈懂了,没再说什么。
  至于流华,现在已经和沈家没有了关系。
  这件事从现在开始,变得复杂,也变得更简单了。
  她不再问话,沈峰有了问题。
  “你为什么会同意将流华给沐竹?”
  贺舒窈看向他,“他都上门取了,我还能不给他?”
  沈峰换了个问题,“今日,他可还有说别的?”
  “什么别的?”
  “我这几日听说,贺家出了些麻烦,你父亲想见他?”
  贺舒窈眼神有了一点变化,偏过头对上他的视线。
  沈峰继续道:“他一直没有答应。”
  贺舒窈瞧了他好几息,“你认为是我让他来的?”
  沈峰没回答,看他眼神,贺舒窈觉得,他就是在反问她,不是吗?
  她希望他是,可惜,言沐竹今日来,真的是为了那杆枪。
  她就要挪开视线,沈峰猝然开了口。
  “你不关心贺家出了什么麻烦?”
  贺舒窈言语淡淡,“不关心。”
  沈峰在心中轻笑,过了少焉,陈述道:“你不意外这件事,也不意外,我怎么知道你父亲和他之间的这些事。看来,你是真的早就知道了这些。”
  贺舒窈挪动视线的动作顿住。
  “上次你父亲让你回去,就是为了此事。”即使没有在她脸上看出什么,沈峰依旧紧盯着她的脸和眼睛,“他想让你帮忙约见沐竹?”
  贺舒窈不好奇他为何会知道这些,却有些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是今日,还是近几日,亦或是从一开始?
  她情绪不显,不答反问,“你想让我怎么回答?”
  沈峰主动挪开了视线,目光对上了她最开始看的那些花。
  他许久没说话,侧脸透着几分沉潜,让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他不言,贺舒窈也不语,转正了视线。
  两人无声地坐了许久,沈峰才再次出声,他换了一个问题,“当年,你说的那个人,是他?”
  这问题听着有些不搭前语,让人莫名,贺舒窈思忖了片时,好似才抓住话意。
  沈峰重新侧目,问得更详细了些,“当年你说的自有办法,就是指他,是吗?”
  听着这话,贺舒窈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沈峰继续补充,“是沐竹做到了让所有人守口如瓶,悉数扫清了障碍,清掉了小四和南南之间的所有联系?”
  虽然是问话,听着却是肯定的语气。
  贺舒窈没有承认,也没即刻否认。
  沈峰已经从这短短的时间看到了她的回答。
  他早就应该想到的,只有言沐竹有这种能力,也只有他,会如此用心地去做这件事。
  她那么聪慧,恐怕早就猜到了。
  她没有改变现状,其实不仅仅是为了她藏在兰阿山里的那些人,也是为了保护言沐竹。
  只是……
  那个孩子,可有后悔当日做的那些努力。
  散朝之后,天楚帝直接回了御书房,整个人脸色有些沉。张德素跟在他身后,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气势,安静得宛如不存在一般。
  走到一半时,他骤然出声吩咐,“去查一下,昨日言沐竹是何时去的沈家。”
  张德素应下,速即招了一内侍过来。
  办妥此事,他加快脚步,重新跟上天楚帝。
  这一路上,后者再无他话。
  直到跨进御书房时,天楚帝想起了一事,问道:“昨日,柴向说怀琰带了一人进宫,可有弄清楚,他带人进宫做甚?”
  昨晚宴会之后,柴向启奏此事时,张德素也在现场,天楚帝歇息后,他便让人去了解了。
  昨日了解清楚时,天楚帝已经就寝,他便没再打扰。
  现在听前者问起,他恭敬回答,“禀陛下,晋王殿下昨日带进宫的是晋王府内侍,离宫时,殿下让此人从含章殿搬走了两件东西。”
  这么说,他是带人来搬东西的?
  “他带走了什么?”
  “含章殿的人回话说,殿下走后,寝殿的小书房里少了一件青玉鸠车,一套海螺杯。”
  天楚帝在御案前坐了下来,“他带人进宫,就是为了搬这两样东西。”
  张德素一听,知道他没想起来,提醒道:“那件青玉鸠车是殿下五岁生辰时,陛下您送给他的生辰礼。”
  天楚帝刚要去拿笔的动作停下,抬头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