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会察言观色的张德素不敢再劝,只能愧疚请罪。
天楚帝在想先前威胁他的人,拿着那封自白书,靠坐在床头,等着柴向过来,脸上忽明忽暗,没有说什么。
坐了一会,柴向还未过来,天楚帝骤然问道:“太子在哪儿?”
太子。
“殿下在东宫。”
这个时候,太子除了在东宫还能在哪儿。
张德素觉得天楚帝这个语气,似乎有些不对,试着询问:“可要请殿下过来?”
天楚帝并未出声。
张德素明白过来,这是不需要。
这让他觉得更奇怪了。
接下来,天楚帝依旧没说需要也没说不需要。张德素不敢再问,安静立在一旁。
直到柴向匆匆进来,寝殿里才重新发出声音。
天楚帝询问了柴向今夜宫中可有异动,去传话的人没敢向柴向透露什么,柴向不知这里发生了何事,老实回答今夜宫中并无异动。
刺客都到他寝宫来威胁他了,他这位殿前都指挥使竟然说没有异动。
天楚帝听到他这回答,好不容易喘上来的那口气差点又堵住。
等这口气顺过来,他张嘴想要训人,疏忽停住。
宫中防卫森严,那人竟然能来无影去无踪!
她当真已经离开了?
他望向柴向,沉着的眼神愈发犀利。
柴向已经看出不对,意识到了什么。
刚想开口问,天楚帝先开了口,命他立即严防各处,查看宫中今晚是否多了人,并让他不要惊动陈穆愉。
至于他的失职之罪,天楚帝暂时也未与他计较,令他立即去办。
柴向听到这种吩咐,瞬间会意,今晚宫中多了不速之客。宫中其他地方并无异样,天楚帝却如此吩咐他,那这不速之客出现的地方……还是这明崇殿。
柴向后背惊出一身冷汗,不敢耽搁,连忙去办。
柴向离开后,天楚帝又吩咐张德素去一趟东宫,看看太子现在正在做什么。
张德素很快懂得了他话中之意,没敢将情绪表现在脸上,立刻去往东宫。
柴向和张德素一走,天楚帝咳嗽了起来,许久都没停下,听着让人揪心,伺候的宫人心跟着他这咳嗽声向上悬,有机灵的连忙跑去找太医。
张德素去了东宫,自己没有去求见陈穆愉,低调地招了几个信得过的宫人,问了今晚太子的安排,并要求所有人守口如瓶。
宋院正急匆匆跑来明崇殿,给天楚帝扎了几针,他的情况才有所缓和。
宋院正不解,入夜时他还替他把过脉,他的情况比此时稳定许多,这短短时间,怎就变化的如此之快。
他壮着胆子询问:“陛下,今晚……”
才说几个字,张德素回来了,见宋院正在,没有立即回禀东宫的情况。
天楚帝挥手让宋院正先下去。
宋院正明白这是有事,他不适合在这里,知趣起身,不再多问。但为他的身体忧心,还是啰嗦了一句,劝他多休息,不能太操劳。
天楚帝心中苦笑,他也不想操劳,但可能是坐上了这个位置的人,便没有那个命了。
宋院正离开后,张德素立即回禀东宫的情况。
今日事忙,太子今晚一直在书房批阅奏折,没有见过其他人,直到现在还未歇下。
换句话说,东宫并无异样。
天楚帝听完他的回禀,眉中的那条线浅了一些。
张德素看在眼里,迅速又垂下视线,不再多看。
半个时辰过后,柴向前来请罪。
宫门各处,并未发现不妥。金吾卫已经搜查了好几处适合藏身的地方,也未发现身份不明之人。
随着他的话,天楚帝眉心那条线再次变深。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天色渐亮,金吾卫差不多将整个皇宫都翻了一遍,仍旧未在宫中发现可疑之人。
天楚帝开始质疑自己的猜测。
她已经出宫去了?
昨夜,她是直接从宫外来的?
并无同党?
尽管天楚帝下令不要惊动陈穆愉,白日里,陈穆愉还是听到了昨晚的动静。
一收到北疆战报,陈穆愉就立即让人将第一批粮草送往了北疆,陈霄也随着押运粮草的队伍一同去往了北疆。
宫外的事,现在多半是云泽在负责,宫中之事,都交给了莫焰。
沉默寡言的少年,处理这些事情,比众人想象的都要好,金吾卫的动静,他很快便知晓。
陈穆愉问道:“柴向在找什么人?”
莫焰恭敬回道:“暂时不清楚。”
可以肯定的是,现在还没找到。
“宫中可还有其他异常?”
“昨夜金吾卫在宫中搜查时,张总管来过东宫,询问殿下昨日作息。”
张德素大半夜来东宫,打听他?
莫焰又禀了一件刚打听到的事,“另外,昨夜在明崇殿里伺候的宫人,都被换掉了。”
这个换字,很有深意。
找人?换人?
“明崇殿,昨晚有刺客!”
这莫焰无法肯定地回答他。
但就目前来看,昨晚宫中至少来了不速之客。
天楚帝命太子监国后,手中权力逐渐全部下放给了陈穆愉,最近这段日子,他也不怎么上朝。
这日,陈穆愉还没有见过天楚帝。
“父皇可还安好?”
陈穆愉说着起身,想去明崇殿。
“陛下无碍,殿下不用太担心。”
陈穆愉闻言松了口气。
“而且,陛下不想让殿下知道此事,应是也不想让殿下跟着忧心。”
那既然他如今已经知道了,怎可能不忧心。
陈穆愉没管这些,继续朝外走,准备去看望天楚帝。
他不是不相信莫焰,只是,他想起天楚帝先前向他隐瞒病情之事,没有亲眼见到,他无法放心。
即将踏过门槛时,他脑中有光一闪。
他停在了原地,陷入沉思,什么样的刺客,竟然能躲过宫中的层层防守,进入明崇殿。
父皇不让人惊动他,又让张德素半夜三更来东宫探听他昨晚在做什么,他不是不想让他跟着忧心,他是在……怀疑他!
他不相信有人能够做到自由出入皇宫,认为是有人帮了她,也正是因为如此,昨晚让人在宫中四处搜查。
父皇怀疑他与那刺客是一伙的!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怀疑?
那个刺客能在宫中来去自如,父皇却没有什么事,那刺客如此大费周章地做这危险之举是为什么?
既然是刺客,父皇查人为何还要如此低调?
那个刺客,不是来刺杀父皇的。
那他为何会如此准确地找到明崇殿?
他……另有目的。
沈归舟!
难道是她?
她进宫来见父皇了,那她为何不告知他此事。
他太忙了,没有留心此事?
陈穆愉转头,“夫人最近可有递话?”
“不曾。”
“一直没有?”
“是的。”
陈穆愉沉默下来。
这世上,有她那种身手,又有她那般胆量的人,真的少之又少。
他更加确定,若昨晚明崇殿真的有刺客,十有八九就是沈归舟。
她应是和他父皇说了浮柳营的事,并让他父皇感受到了威胁。
可若是她,她为何没有同他通气?
问题又绕了回去,陈穆愉没再往明崇殿走,他更想出宫一趟,亲自找沈归舟做个确认。
还没来得及安排,梁王和兵部尚书就来找他商谈北疆战事一事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按下心中的想法,先处理眼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