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舟抓过他手里的坚果,一边吃一边评价,“老爷子是个深懂君心,且能替君分忧的人,贺家门楣,百年不衰是应该的。”
这个答案还真是,情理之外,意料……出乎意料。
莫焰耳朵好,站在后面也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楚,目光无意识地投向沈归舟。
沈星阑可是这贺老爷子的亲外孙,他们之间,其实也可称得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当年的沈星阑掌控整个北疆,沈家军权在握,天下皆惧,贺家凭着一层姻亲关系,亦是风头正劲。
这种形势下,贺老爷子卖了沈星阑,当真是……好魄力!
沈归舟说得对,贺家屹立百年不倒,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种事,换一般人还真做不到。倒不是说会被那份亲情羁绊,而是远处的富贵不确定性太高,眼前的一切则是已经可以摸得着的。
这贺老爷子,真不是一般人。
陈穆愉看向远处的沈峰,手上又给沈归舟剥了一颗葡萄,“那这些年,沈家就一点都不知道?”
不然这沈贺两家今日怎还可能相处得这般和谐。
沈归舟就着他的手咬上葡萄,当真是将祸国殃民的妖女形象演绎了出来,“当年那件事,出了一点意外。”
她答非所问,“他没有替你父皇找到升平海。”
所以,他父皇帮忙将这件事掩盖住了?
沈家其实也不一定是不知道,是更清楚,知不知道都没有了意义。
有些时候,知道的太清楚反而不是件好事。
比如,升平海的宝藏不存在,可升平海却是真实存在的。
沈峰知道,自己的儿子的确藏了秘密。那种情况下,他们若是执着于真相,形势只会对他们更不利。
若他不是一无所知,就是他选择了一无所知。
莫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们聊这个时,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背影。
那个背影,是他那天在街上看到的那个!
他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而走,后者低着头,明显是不想引起他人注意。他还没看见那张脸,那人就消失在拐角,像是往内院去了。
莫焰有些错愕,他是安国公府的人?
他再抬头,没再看到那个身影。
还是他认错人了?
不过这样一想,他又觉得刚才那个背影,似乎有点不一样的眼熟。
他好像还在其他地方见过……难道真的是他认错了,可他偏偏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
他有点懊恼,最近怎么老是这样。
该想起来的就是想不起来,偏偏又出现模糊的影子。
犹豫片刻,他忽视沈归舟,低声告诉了陈穆愉,“王爷,我好像看到那晚的杀手了。”
陈穆愉正准备将葡萄递给沈归舟,猝然听他这话,手上动作微滞。
沈归舟已经形成习惯了,低头去咬。
她听力好,尽管莫焰是和陈穆愉耳语,还是被她听了个清楚。
几方巧合之下,她咬到了陈穆愉的手。
她和陈穆愉对视一眼,再不约而同低头一看,两人安静了一息。
气氛的诡异让莫焰不想看也挪过了视线,下一瞬,他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
他什么也没看到。
眼睛一挪,觉得有点不对……是他说错了什么?
两位被误会的当事人经过一息的沉淀,也恢复过来,十分淡然地坐端正。
刚坐好,两人神思归位。
他说得是那个断后的人!
陈穆愉转头看向沈归舟,心中冒出了困惑。
莫焰想跟上去看看,低声询问陈穆愉的意见,“王爷,属下想跟上去看看。”
陈穆愉看着沈归舟,“你看仔细了?”
莫焰不敢确定,“属下觉得他们的背影很相似。”
其实前面那个杀手的身影他这几日细想也觉得挺眼熟的……他瞄了一眼沈归舟,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沈归舟知道陈穆愉的意思,但她没说话。
陈穆愉也明白了,莫焰多半没看错。
陈穆愉拒绝了莫焰,“今日我们是客,就不要打扰主家了。”
莫焰虽然不理解陈穆愉的想法,但他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坚持。
“……是。”
想起刚才的情景,他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眼睛看向四周。
沈归舟把玩着酒杯,心里也在想着莫焰刚才的话。
忽然,她手上动作定住。
陈穆愉心思细腻,很快发现她的变化,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沈归舟没说话,扭头看向莫焰。
莫焰被她看得堕云雾中,迷惑不解。
陈穆愉跟着她看向莫焰,莫焰更是一头雾水。
看他做什么?
陈穆愉和莫焰眼神交流时,她嘴角突然漾开一抹弧度,将其他两人看得更懵。
陈穆愉再次问道:“怎么了?”
这是有什么好事?
沈归舟回神,视线在他和莫焰身上转了一圈,道:“莫焰的话,提醒了我一件事情。”
一件她之前有疑惑,却一直没抓住关键的事情。
莫焰看向陈穆愉,陈穆愉代为询问,“什么?”
沈归舟收回目光,“一件有意思的事。”
“不过我还需要去确认。”她对着他璀璨一笑,“暂时不能和你分享。”
分享!
真是一个好词。
陈穆愉被她的笑容迷了眼,也不执着问她了,给她重新斟了酒,“那行,等你想和我分享的时候再与我说。”
沈归舟偏过视线,怎么感觉他心情忽然也变好了?
陈穆愉刚将酒壶放下,离席许久的秦王回来了。
听到莫焰提醒,陈穆愉随意地瞥向他。
秦王神色看着和离开前没什么两样,就是,当有人和他攀谈时,他话似乎少了些。
又过了一段时间,老寿星重新露面了。
陈穆愉视线从两人身上扫过,抓住了秦王一个眼神,一个藏着冷笑的眼神,他目光所及正是安国公。
他将视线收回来,重新认真给沈归舟剥坚果。
面前的果壳剥了一碟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引起了院子里众人的注意,一心吃东西的沈归舟也抬起头来。
这种热闹的场合,不需要他们打听,也很快便能知道喧闹的原委。
她手里的果仁才吃两颗,就听到人说,宁海公府的言世子也来了。
言沐竹。
陈穆愉听着,也有些诧异。
宁海公府和安国公府交情并不深,言沐竹又一向深居简出,来这里贺寿似乎不是他会做的事情。
正思索着,正主就出现在入口。
言沐竹这个人,气质淡泊,清雅特立,如隐居之士,然而,只要他出现,就让人无法忽视。
一身深竹月长袍的他进来时,又是如此。
尽管沈归舟今日易了容,他一进来,还是准确扑捉到了沈归舟的踪迹,眼神拂过她时,像是送暖春风。
沈归舟内心浅笑,来的是他,这种动静也就不奇怪了。
他们只是对视了一眼,就各自挪开了视线,落在旁人眼里,一点都不像熟人。
陈穆愉没有错过言沐竹的视线,也在心里笑了笑。
现在,他相信缘分这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