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宸从唐书仪的世安苑离开,他膝盖上的伤还没有好,一走路就疼的很。若是以前,像这样的伤势,他要不卧床不起,要不出行就坐轿撵。
但此刻他一点都没觉得委屈,反而觉得身体内裹藏着一股劲儿,让自己不畏疼痛与艰险。
他抿着唇一瘸一拐的走着,样子很狼狈,但他的心却比以往十七年里任何时候都明朗清晰。以前父亲在的时候,也跟他说,他是长子是侯府世子,应该承担侯府的责任。
他每一次也都点头说自己知道,但是他那时候根本就不明白,长子、世子真正的意义,也不知道自己的责任到底是什么。
现在他清楚了,父亲不在了,作为长子,他要以身作则教育弟妹,为母亲和弟妹创造安康的生活环境。作为侯府世子,他应该担起延续侯府兴盛的责任。
“长明,我从没觉得像现在这样有力量过。”萧玉宸笑着跟身边的长明说。
长明扭头看自家公子亮晶晶的眼睛,也跟着笑,“公子,小的觉得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有精神。”
萧玉宸哈哈笑,吸了口深秋凉凉的空气,只觉浑身舒爽。他又道:“以前是我想差了,一味的央求着母亲让琴妹妹入府,但我自己却没有足够的能力承担相应的后果。现在我知道了,我强大了,才能做想做的事,保护想保护的人。”
长明:“......”
长明知道自家公子不喜欢听柳璧琴一点不好的话,只能保持沉默。不知道夫人知道公子还是执迷不悟,会不会再罚公子跪祠堂。
还没到清风苑,远远的就见丫鬟紫菱在院门口站着,见到他们,紫菱小跑着过来,伸手扶上萧玉宸说:“大公子,您的腿还没好,怎么走着过来了?”
萧玉宸轻轻推开她,“没事儿,疼一疼我反而觉得舒坦。”
紫菱一脸不解,她自然不敢问萧玉宸,就扭头看长明。长明耸耸肩,紫菱又是一脸担忧。
她怎么能明白,萧玉宸现在是想用疼痛让自己长记性。
到了屋里坐下,紫菱就拿了药过来,“大公子,奴婢给您上药。”
萧玉宸嗯了一声,任她蹲下身撩起自己的裤腿上药。他扭头跟候在一边的长明长风说:“你们觉得梁健安是什么样的人。”
明天要接待梁健安,这是他第一次单独接待客人,而且这个客人还对他心怀恶意。他觉得他应该知己知彼。
长明长风都皱着眉想梁健安这个人,他们对梁健安都不了解,因为他们家公子跟梁健安不是一个年龄阶段的人,更不会在一个圈子里混。
过了一会儿,长明说:“小的远远的见过几次梁二爷,是个样貌好的。不过自然比不上公子您。”
萧玉宸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女子,跟人比什么样貌?”
长明嘿嘿笑。
这时长风说:“听说做事情很张狂,据说有次他在街市上踏马而行,撞了太傅家女眷的马车,但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扬长而去。太傅可是大皇子的外公。”
“后来呢?”萧玉宸问:“后来太傅追究了没有?”
长风摇头,“听说太傅对那件事没有任何表示。”
萧玉宸眉头皱成了疙瘩,太傅是两朝元老,门生众多又位高权重,还是大皇子的外祖,他为何对梁健安忍气吞声?
中间是不是有什么原由?明天他应该怎么应对梁健安?
他对梁健安这个人自然是憎恶的,对他屈膝是绝对不能的,一来他做不到,二来母亲对梁家很是强硬,他不能拖后腿。
但如果梁健安是来道歉求和的,他态度过于强硬冷言以对的话,似乎又不够大气,就像小孩子在闹脾气一样。他现在是大人了,做事情自然不能随心所欲。
膝盖上传来的微微凉意,打断了他的思绪,萧玉宸低头看,正对上紫菱仰着的小脸儿,清雅柔软。
动了动小腿,他说:“你下去吧,让长明和长风伺候。”
紫菱脸上带了委屈,“他们两个粗手粗脚的怎么能伺候好您,奴婢去给您准备浴汤。”
说着她站起来去了浴室,萧玉宸也没在意,站起身说:“我去沐浴。”
膝盖上有伤,洗澡自然是不能洗的,只能随便擦一擦。长明赶忙扶着萧玉宸去浴室,长风低头握了握拳头没有跟进去。
进了浴室,热水已经准备好了。紫菱走到萧玉宸身边道:“奴婢帮您宽衣。”
萧玉宸嗯了一声,扬起两只胳膊,紫菱伸手脱了他的外氅、腰带、直缀,然后还要脱他的里衣,萧玉宸则摆手道:“你出去吧,让长明伺候。”
紫菱抿唇不舍的看了萧玉宸一眼,才转身走了。长明帮着萧玉宸脱了里衣,然后帮他擦洗。擦洗完,进内室也是紫菱伺候的,长明出去,就见长风在廊下站着抬头望天。
走到他身边,长明也抬头望天,然后道:“有些人想往枝头上飞,抓不住的。”
长明知道长风喜欢紫菱,可紫菱一门心思的要给他们家大公子当姨娘。
长风斜了长明一眼,“你想多了。”
长明耸了耸肩,“好,是我想多了。”
这时紫菱出来了,没有理他们两个,直接回了她的房间,长明长风面面相觑。
内室里,萧玉宸躺在床上是睡不着的,脑子里一直在想明天怎么应对梁健安,整个晚上都是迷迷糊糊的。
第二天他去唐书仪院子吃早膳的时候,想跟她说一说自己的想法,但又觉得自己是大人了,不能事事都劳烦母亲,最终什么也没说。
唐书仪也没问,她打算放开手让萧玉宸去干,出了事再说。人要成长总得迈出独立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