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连城走后,周向北便再不让初七喂他吃饭。
周向北望着天花板,发了许久的呆。
他好几次看向初七,想开口说话,最后又欲言又止。
初七见了,便说道:“哥,想说什么,你就说呗,别闷在心里闷出什么毛病来
周向北看了看初七,又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发了几分钟呆,才开了口:
“要不你替哥走一趟,请两个人去一趟城外刑房,给凌霜收一下尸,再买副薄棺把她葬了
初七问周向北:“这位凌霜,就是那个把你害成这样的女人?”
“是她周向北顿了顿又说道:“几年前,爹生过一次重病,你该还记得的,父亲治病的钱就是她给的,替她收了尸,也算了结这段恩情吧!”
看到周向北如今的惨状,初七是不愿意去管凌霜的。
可是得知凌霜曾经于周家有恩,初七又没再多说什么了。
不管凌霜的目的是什么,她确实出了钱,让先周父活了下来。
就冲着这个,也不该让凌霜暴尸荒野。
将饭盒洗干净,送到附近的小饭馆之后,初七就打算去棺材铺了。
棺材铺里通常都有伙计,想来给他们些钱,让他们帮着去入殓个尸身,不会是什么难事。
初七从饭馆走到街上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唤她的名字。
她回头,见是卫皿从后方走来。
卫皿才刚给薛和还了车。
正要返回司令府,见到初七便很自然叫了她的名字。
见初七愁眉苦脸的,卫皿几步就走到了初七跟前,问她:“愁眉苦脸的,有事?”
初七点头:“嗯,我哥让我去给凌霜收尸呢,说是在刑房,我有点怵的慌
原本努力让自己寡言的卫皿,听到这里再也绷不住了:“给凌霜收尸,周向北是吃错药了吧,腿脚受伤把脑子也弄坏了?”
“那凌霜不说别的,她都将你哥害成残疾了,你哥就还不知道醒悟
初七苦着一张脸:“人都已经死了,她再怎么错,终究于我们周家有恩,若不是她伸出援手,我爹也许早就死了
“那你们去给她收尸,就不怕司令怪罪?”
“是司令首肯的,他说准许我哥为凌霜做最后一件事,我哥并非执迷不悟,他只是想给这段恩情画上一个句号
卫皿叉着腰站在原地想了一下,对初七说道:
“罢了,这事司令都答应了,我陪你走一趟吧,让你一个女孩子去刑房收尸,亏你哥想的出来
那刑房是什么地方?
杀戮深重,充满邪恶的阴邪之地。
有人陪着,初七自然高兴:“那就多谢你了,卫皿大哥
前一次,因为误会,卫皿和初七的关系有些微妙。
现在听得初七喊大哥,卫皿觉得十分受用,他拍了拍胸膛:
“谢什么,举手之劳,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两人去了棺材铺子,老板说有凉席和薄棺。
穷苦人家买不起棺材,一卷凉席把人卷了便埋了人也大有人在。
卫皿想也不想,就开口说道:“那就来一卷凉席
一卷凉席,也太寒碜了,初七自是不肯:“还是要口薄棺吧,反正都已经替她收尸了,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再斤斤计较
“让我哥知道了,他也会不好受的
要么干脆不做这件事,既然做了就把它做好。
棺材铺的老板给安排了两个伙计,初七多付了一些铜板,就抬着棺材往城外走了。
到了刑房外面,天都黑尽了。
刑房里面阴森森的,又充斥着血腥味,瘆人的不行。
问了守着刑房的人,都说刑房里面还没有收拾,因为天色晚了,想着明天再弄。
凌霜的尸身在刑房,卫皿便和让两个伙计抬着棺材直接去里面装。
初七虽然害怕,可这毕竟是她的事情,也不好意思都让卫皿做去。
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到了里面,两个伙计把凌霜抬进棺材里,然后将棺钉紧合缝。
显然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凌霜虽然死相恐怖,但他们习以为常,并没太大反应。
只有初七,扶着墙差点干呕起来。
卫皿看她难受,就让她先出去。
初七摇头:“不打紧
她说着又往棺材那边看,这一回头,正好看见了第一间牢房里,被霍连城砍掉的,滚落在地上的人头,在牢房内灯光的映衬下血淋淋的对着初七的方向。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之后,初七整个人都扑倒在了卫皿的怀里。
卫皿呆愣的看着初七,双手高高的举起,动都不敢动弹一下。
可初七已然被吓破了胆,一个小姑娘,连尸体都没怎么见过,何况是血淋淋的人头呢。
初七已经顾不得男女有别了,她腿都已经吓软了,只能紧紧抱着卫皿,豆大的眼泪像是珠子一般成串儿她的眼睛里低落出来。
因着不敢用力,卫皿整个人都被初七抵在了墙上。
他有些不解,刚刚还好好的初七,怎么突然就吓成了这样。
“初七,你没事吧?”卫皿看着抱着自己不撒手的女子,紧张的问了一句。
“人头,有个人头初七的身体发抖,说起话也是吞吞吐吐。
人头?
卫皿听了初七的话,往牢房里面扫视了一圈。
纵使他堂堂七尺男儿,在看见地上那颗面目狰狞的人头之后,也不由得心底发寒。
也难怪初七会怕了。
那两个钉棺材的伙计,没敢转头看,加快了钉钉子的速度。
“我扶着你出去吧,初七?”卫皿低头问怀中的人。
“好!”初七点了点头。
可当卫皿把初七扶起来,初七双腿发软就差点又倒下去。
卫皿情急之下抱住了初七,他看初七这样子也不像是自己能走出的了,干脆心一横,一把将初七打横抱了起来。
因为极度的恐惧,初七这会甚至忘了男女授受不亲,忘了害羞,她擦着脸上的泪,把头死死的埋在卫皿的怀里。
身体仍在瑟瑟发抖。
卫皿抱着初七,一路走到了刑房外面的院子里,他将她放下,让她在石阶上坐好,再才细声安慰:
“好了,初七妹子,没事了
初七没有说话,将头深深的埋在腿上。
显然依旧心有余悸。
等那两个伙计把棺材抬出来,卫皿随处给他们指了刑房远处的一块荒地,刨了个坑就把棺材埋掉了。
一个小土堆就算是入土为安了,墓碑自然是没有的。
等棺材埋好,卫皿便让两个伙计先回去了。
他走回台阶旁边叫初七:“初七,埋好了,我们回去吧?”
初七像是丢了魂一般,失魂落魄的就往外面走,她身形摇摇晃晃,在雪色的映衬下看起来可怜兮兮。
走了没几步,她就脚下一滑跌倒在了地上。
卫皿见状叹了口气,他几步跟上初七,再次把初七抱了起来。
到底事情已经过去一会了,初七不好意思再让卫皿抱着,她小声的说道:
“卫皿大哥,我自己能走的,你放我下去吧!”
“待着别动
他抱着初七往军营的方向走,这个点再抱着初七走回城显然是太远了些。
不如先去营地,再想办法。
雪地里,月色下,穿着军装的男子抱着少女,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