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伦戴一双脚镣、手铐在街上闲晃，也不掩人个耳目，赫赫然捧着手上那双戒具，走得大摇大摆。加之脸又长得过于英气，街上行人都躲她三米远，撞见，就绕道而行。
周遭空出来方圆三米的地儿，视野极好，街上形形色色，撩眼皮就瞧得清楚。
街边露天的包子店铺，竹篱笆围起来，很有格调。坐角落里吃早点那位，不是沐橙现任的暖床伴儿吗？
大清早的，为何见她郁郁于心，包子不香，还是沐橙没有作陪？
“能……请我吃个早饭吗？”洛伦不请自来，在詹尼佛对面坐下。“咳咳，咳……”她故意干咳几声，佯装很是难为情的模样。“嗯！嘿嘿……出门没有带钱，蹭姑娘一顿早饭。”
詹尼佛抬眸端详洛伦一晌，见她一双手铐戴得落魄，莫约没钱，不是没带钱。她一笼屉没动筷子的小笼包推到洛伦跟前，没轰她走。“趁热吃吧，不够我再另叫一份。”
“诶，谢谢！”洛伦丝毫不跟她客气，挂桌角的免洗消毒啫喱摁掌心里搓一搓，一手一只小笼包，拈起来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的，看起来饿得有点儿狠。
见她吃得老香，詹尼佛把服务生招呼过来，再点一笼灌汤包、一碗绿豆粥给她，没说话。
“嘶……昂呜……”灌汤包，洛伦也是一口吞，边吃边往嘴里吸凉气吹包子，还含混闲聊，“自家巴子不所！以赏唉？”
——这家包子不错！你常来？
“慢点儿吃，烫！”詹尼佛好不容易说句话，味如嚼蜡。
“嗯，嗯！呼……”洛伦终于冷却了一点狼吞虎咽的炙热，吹一吹灌汤包，改三口一只，一口咬皮，一口嘬汤，一口囫囵吞包子。即便这样，她吃包子的速度仍然不慢，三秒一只灌汤包下肚。
满满一笼屉包子，很快又退下防洪线，险些没连河床一块儿沦陷失守。当灌汤包只剩下最后一名斗士静静守在河床上时，她那双戴手铐打劫包子铁爪，终于顿在半空，没落包子头上。
洛伦抬眸望向詹尼佛，铁爪很不自在地收了回去，干干的一下笑，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不吃呢？”
“我出来闲逛的，不饿。你吃吧！不够再点。”詹尼佛浅浅一笑，眼眸里掩饰不住的善意。
洛伦毫不客气拎走最后一只灌汤包斗士。“嗯，好吃！再来两笼！”
她的不客气，落在旁人眼里，是可遇不可求的直爽。詹尼佛也这么认为，按要求再给她点两笼灌汤包。
“不嫌弃的话，中午我请你吃隔壁那家炒菜馆，他家辣子鸡是出了名的好吃。东方菜肴，不知道你喜不喜。”詹尼佛的不情之请，是菩萨心肠泛滥得没地儿施舍，是真心喜欢性子直爽的洛伦，还是沐橙不在没有人陪，她自个儿都闹不明白。
“喜欢！喜欢！”洛伦大口大口地啃她的灌汤包，欣然接受午餐的召唤。“我初恋就喜欢东方菜肴。能认识她，全赖小炒肉。”
“那会儿，她有事求我，我不肯答应。于是，她就搬到我公寓楼下，顿顿小炒肉香味儿飘我窗户里来。”
“我这个人吧，又经不起美食诱惑，跑去她那里才晓得，她只会小炒肉。后来，事情给她办好，人给她勾搭走，还得天天给她当厨子。”
“你说我冤不冤？哈哈，哈哈！”
笑完，她脸色渐渐沉下去，低垂的眼眸里，隐约能瞧见一点淡淡的忧郁。
“分手以后，我十几年不曾见她。偶尔炒一道东方小菜下饭，又没人陪，怎么着都是食之无味。再后来吧，天天忙，疲于奔命，也就淡忘了。”
沉凝片刻，她转而看向詹尼佛。“你来这里，也是因为初恋？那么好吃的灌汤包都不动筷子，有什么故事吧！”
“没有。”詹尼佛脸色一沉，即刻否认。
洛伦轻声一笑，颇有几分为君分忧的亲切感。“我见你眉宇间轻愁未散，是心上人不在？”
“不是。”詹尼佛脸色更沉一些，冷一层薄薄的冰霜。估摸着洛伦再说两句，她能起身拂袖而去，让那讨饭的自个儿结账，为早点买单。
“嘶……让我猜猜……”洛伦咬住下唇，垂眼眸向下，既贴心，又牙尖。“是他初恋回了诺瓦？”
詹尼佛本就不悦的神情，霎时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若不是这路边摊的包子店，有点儿动静就能引来一众路人围观，她又是赫恩家的名门闺秀，掀桌子发火这等事情不太体面，她真能一笼屉包子扣在对面那讨饭的脸上。
“还真是啊？”洛伦唏嘘一声，挥手谈笑，“你傻不傻！初恋是什么，就是白玫瑰与红玫瑰，懂吗？追不着，惦记！到手就是衣襟上的剩饭和蚊子血。”
“我那个初恋，现在不晓得在哪里左拥右抱呢？”
“大胆地放他去见初恋。能见，回头他感激你，还觉得你好。不信，你试试！”
詹尼佛深吸一口气，眸子里点点怒火逐渐降温熄灭，眼神也柔和许多。“哼……”她冷笑一声，话却说得痴痴的，“她聪明伶俐，长得冰激凌一样甜，蚊子血也能养成朱砂痣。又不是没见过！
“别说见了，偷偷读她一条简讯，就已胜过千言万语。”
“那人名花有主……都这样。”
洛伦闷闷地“噗嗤”一声，差点儿没喷詹尼佛一脸包子。她忍住，挥一挥手，咽下满嘴包子奉劝詹尼佛。“聪明伶俐，长得冰激凌一样甜？是不是水灵灵一双芭比眼；babyfat嘟嘟脸；笑起来一对小虎牙，戳人心尖儿上一般添彩？”
詹尼佛愣愣的不说话，夯实的神情却已认定洛伦所言。
“不足虑，不足虑！”洛伦还笑。
“你……认识她？”詹尼佛将信将疑，试探一句。
“不认识，猜的。大众情人，不都长这样吗？”洛伦继续啃她的灌汤包，还嘬出声儿来。“唉，这样的甜美像，你由着她去吧，年纪大了也就那么回事。反倒是你我这样的高级脸，经得起岁月沉淀，耐看。再过几十年，你就把他初恋送到面前，他也不会要的。”
“追她的人能从诺瓦排到宇宙边缘，更好！本就名花有主，到最后还不晓得花落谁家呢，轮不到你家那位头上。心安肚子里，啊！”
詹尼佛埋头笑笑，眉宇间愁绪散尽，隐隐感觉宽慰了一些。
“你有照片没？见证见证我的猜想。”洛伦笑得没心没肺的，死不要脸。“要是我猜对了，你明天还请我吃灌汤包，怎样？”
“有，我悄悄从他相册里影印出来的，不是原件。”詹尼佛点开相册，翻出那个人的照片给洛伦瞄了一眼，又赶紧收起来。
那一瞄，洛伦入眼的不是谁的初恋，是霹雳闪电，万钧雷霆。她脑海里的神经元，一个个炸成特斯拉线圈，混乱得极其不堪，仿佛一键回归宇宙大爆炸时代。
照片上那位，正是蓬莱星系首席执政官鹿泽夕。
有那么几秒，洛伦直想开太空摩艇回昆仑，把珊莎·史密斯拖出吊打一顿。
这乱炖的狗血剧情，都是些什么？绕一圈，跑到诺瓦，还能撞见戏中人……
介于詹妮佛在跟前，洛伦不动声色地把内心之万钧雷霆掩饰过去，继续啃包子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