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陶然跟踪不力,把人跟丢不算完,没想到拿枪指他的,竟然是他要跟踪的萝莉执政官。
“闭嘴!不准喊我小名。”黑暗角落里,微甜的萝莉音压得极低,冷声喝住陶然。
她不待见陶然的小模样,在浓郁夜色的昏暗灯光下都能瞧得明明白白,眸子那点恨意,极深,极深!
楼兰城这位萝莉执政官,向来亲民。路边乞丐小儿喊她乳名,她都不得生气,总以为自个儿辈分不高、功劳不大,民众呼她乳名似有亲切之意,不怎么计较。
这般苛责陶然,那是多大的怨恨不能释怀。
“泽夕小姐。”陶然是个识时务的,当即改口。
“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跟踪我?”萝莉音依然冷冽。
“我……我只是担心你。”答执政官话,陶然眼神光依旧瞄着各处暗角,正经审视周边是否存在危险。
“我谢谢你,陶然!”萝莉执政官厉声驳斥,并不领情。“没哪个畜生,需要杀父仇人的关心。请离我远点儿!”
陶然深吸一口冷气,逼得眼眸莹光点点,嘴唇都在发抖。他悄悄觑向皮皮的眼尾余光,想看又不敢看,仿佛能光明正大地瞅她一眼,都是极其奢侈的事情。
“第二个问题。那些人都是做什么的,你跟他们什么关系,为什么怕我落在他们手里?”执政官语调锋利,仍不肯留半点情面。
陶然垂下眼睑,似有愧疚之色。“这大庭广众的,换个地方……”说话。
“不!就在这里。”皮皮截断他的尾音,不给他机会解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晒在大街上如何?横竖昆仑星月亮都没了,剥了皮的树再丑,也没人在夜色里看得清楚。”
陶然抿紧双唇,不肯出声。
“哼!”皮皮鼻息里那声笑,轻蔑,甚至有几分癫狂。“果然是见不得人吗?”
“是不是就连你在悬浮列车隧道、狙击刺客那件事情,也另有目的?知道他们暗杀蒂凡尼,为什么不救她?!”
萝莉音几近嘶吼的质问,吼亮了小巷里几扇窗户。相继亮起来的窗户里,有窥探者逆光的剪影。
陶然反手扣住皮皮手腕,一把将人带进怀里,捂住她嘴巴,转身闪进暗处。
“唔……”
biu!
皮皮手枪走火,空放了一枪。
砰!
街对面二楼窗户,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窗户里透出的橘色灯光,瞬间裂成蛛网状。
相继亮起橘色灯光的窗户,又相继暗淡下去,怕街上再有枪械走火。
眼神警惕地在各处角落探查一遍,没发现危险,陶然这才压低声嗓,埋头在皮皮耳畔轻声呵斥。“经历伊甸园一番折腾,楼兰已不是从前的楼兰。坐在执政官的位置上,有多少人想要你性命,不知道吗?”
“隧道里狙击刺客的谁,你瞧清楚没有,就信口开河当街随意指认?至于蒂凡尼是谁,我是在广场公审之后才晓得的,救不了她。”
“暗中保护你,是池慕酒的意思。你别想太多!”
陶然老贼,不晓得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居然打死不认,气得皮皮浑身发抖。
拼蛮力,皮皮哪是陶然的对手。陶然让她双手双脚,她也拿他没有办法,索性埋头一口咬他手腕关节上。
陶然猝不及防开皮皮一嘴小狼牙,忍痛闷哼一声,给她旋身挣脱,又抬手持枪指他眉心。“池先生指派你来,我无话可说。以前的恩恩怨怨,咱一笔勾销。从今往后,不许再让我见到你!”
皮皮撤枪退开,决绝的眼神瞪向陶然,似有割袍断义之绝情。
陶然眼里闪烁的晶莹在黑暗里颤抖,凝重的呼吸声,也不似他低声呵斥执政官时那样凌厉。
“再见面,不是你下地狱,就是我入黄泉!不管有没有池慕酒作保,我都不会原谅你。”说完,皮皮翛然转身,拔腿就跑。
“皮皮!”陶然想追,转出楼梯口旧伤复发,腰痛,忍不住扶墙而立。
目送皮皮野马狂奔式发泄脾气的身影,在小巷尽头的黑暗里消失,他眉宇间那点沉痛,早已痛不欲生。
“陶然……”
陶然身后,来时的小巷转角处,是裹件睡袍持枪赶来池慕酒。他莫约是听见枪声前来救驾的,危险没有见着,就瞧见这么一幕。
陶然磕上眼眸,长长地匀一口气,单手撑住后腰,另一只手扶墙起身。站稳了,他才缓缓转身迎上池慕酒。
在陶然跟前站定,目光越过他肩膀,在他和小巷尽头消失的萝莉背影之间来回好几遍,池慕酒终于心中了然,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个男人立于街头,在彼此对望之中,有多少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心痛——关于那位没有一身荣华,却肩负使命的“破烂儿公主”。
唉,十三星系这破烂儿帝国!有时想想,不要也罢,但又不能不要!
“给她点时间。”
“我怕今晚,她又是彻夜难眠。唉,我……”
“我代你去陪她坐会儿?”池慕酒手枪别在睡袍腰带里,不伦不类的,说话比萝莉执政官温和。“那小丫心大,终有释怀的一天。你别太往心里去。”
埋头咬住下唇,陶然很低的声音喃呢半句,“云歌……”他有话想问,又不敢。
池慕酒摇一摇头,笑得有些无奈,摆摆手,让他别再提那二货。“皮小鹿那点儿城府,什么事情不摆在脸上?云歌有她一半通透,我也不会跟他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陶然欲言又止,跟池慕酒对望一眼,得到他眼神确认,才敢继续往下说。“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她若没点头绪,纵使有你作保,也定然不会答应留我性命。”
“我这半条残命,本就是留下给她挡子弹使的,不敢苛求太多。若有机会能多看她一眼……”
“别这么想。”池慕酒抬手摁住陶然肩膀,没让他把话说完。“路还长,留一对戒指陪她,不觉得很残忍吗?”
“可是……”
“我去陪她喝两杯,你别想太多。这些日子,她也忙得够呛,放她睡个懒觉吧。明早的公务,我代她处理,让秘书把文件都送去我那儿。”拍一拍陶然的肩膀,池慕酒错开他,往皮皮离开的方向过去。
回头目送池慕酒走远的背影,陶然依旧不安。
池慕酒脚步一顿,回头对上他的眸光,隔着彼此看不见眼神的距离。“她最近喜欢吃蛋挞配咖啡,我听说的。”
说完,他转过街角,消失在小巷尽头。
陶然埋头勾一抹浅笑在唇角,好似已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