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工程师就是专业,隔着五分之一座昆仑星的距离,两分钟内成功替尔撒·依玛调兵补了漏洞。更大的问题,却并不在于此处。
楼兰城警卫系统遭遇“黑客”爆破之后,迅速启动补救方案,调集现存兵力围点拆分城内纯血人类,以求各个击破。
天文台上,瘫坐在雕塑底下的珊莎,还没休息到五分钟就隐约听见远处有脚步声靠近,是机械兵团整队行进的脚步声。凭她多年的作战经验估算,脚步声是从十六个方向过来的,每一队人马都有数千之众。
纯血人类困在楼兰城的兵力,开战之前就不足十六队机械用兵的十分之一,现在打得七零八落的,还怎么拼实力。
“召唤皮小鹿,快!让她黑网把各区系统拆开。”珊莎枪伤尚未愈合,翻身起来就开始重新部署。“全体听命,进机械狼舱内,准备离开天文台!”
左治没闹明白,上前去问珊莎:“怎么回事?”
“警卫系统现存区域正在派兵围剿我们。”
“警卫系统现存区域正在派兵围剿我们。”
检测战区信号的大卫·魏,同珊莎商量好的一般,异口同声地答复左治。
左治没听到珊莎说她是“狼人小妞”的事情,不知道耳朵能当雷达使,见了怪了。他极其八卦地勾起一边唇角,假笑一声:“哈”,命令亲卫队兄弟听珊莎指挥,进入机械狼舱内准备离开。
爆破楼兰城九个区警卫系统的皮小鹿,牵挂老爸伤势,沿路连滚带爬带狂奔,从坟坡上滚进坟沟里去找鹿泽夕,没心思再关注接下来她派不上用场的楼兰城。
“爸爸……爸爸,你怎么样了?!”滚下坟坡的皮小鹿跑得急,不留神脚尖绊上个东西,不晓得是骨头,还是石头。她饿狗扑食式扑在坟沟沟里头,啃得满嘴黄土,没力气挣扎起来,就那四脚着地的跪姿爬到鹿泽夕身旁,眼泪鼻涕和黄土糊得一脸。
鹿泽夕蜷在黄土里,依旧是皮皮被恶龙捉走时的姿势,一动没有动过。从后背穿透他身体的伤口仍然豁着硕大一个洞,医疗机器人裹在无菌泡里努力工作,在做止住血手术。气泡里导出来的血淌在黄土里,都凝固了。
“爸爸,爸爸……你不要吓唬我……”皮皮匍匐在鹿泽夕身旁,手指轻轻拂开他脸上凌乱的绞成一缕一缕的头发,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这状态,压根儿看不懂他是不晓得女儿就在身旁,还是晓得了,动弹不得。“爸爸,我不要去楼兰城了!你好好的,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爸爸!”
皮皮脸蛋儿贴在老爸脸颊上,感觉没甚温度。紧跟着,她心窝里都是凉的,全世界暗成黢黑的一片,混乱得找不到自我。
越过鼻梁、雪腮的眼泪滚烫的,在迅速流淌的途中冷却成冰凉,再一颗接一颗地滴落在鹿泽夕脸上,落在他发际里。乱葬岗阴冷的轻风过去,触感更加冰凉。
特殊的脉冲提示,在皮皮手腕上震了一下,是老爸的简讯,她赶紧点开。
简讯里写着两个字,还少一笔:“别哭”。
那是鹿泽夕脑电波介入通讯频道写的,看得出来,很吃力。
“我不哭,不哭。”忍住眼泪却忍不住抽泣的皮皮,狗||爬式跪在黄土里,扶老爸起来换个舒适点的姿势侧躺,枕在她腿上。
把治疗程序拖出来检查时,皮皮彻底绷不住了。她连续十三次通讯请求发给蒂芙尼·米勒,对方却始终不在服务区。
——机器人治疗程序已进入抢救阶段,伤员的生命指征断崖式往下掉。
没有医疗箱,没有人造血,单靠那两只拳头大的机器人,皮皮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办。云歌给的她缝合凝胶已装进无菌泡,能起多大作用,不得而知。
皮皮最后再呼叫一遍蒂凡尼·米勒,依旧不在服务区。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为隐蔽坐标摘掉了芯片,她不敢设想,也没有心思和时间去设想,只能通讯留言里痛哭流涕地求助:“妈妈,救救爸爸!你在那里啊,妈妈?你快来……快来救救爸爸……妈妈……我求求你了!”
“我错了,妈妈!我错了……我求求你,快来!你快来啊,妈妈!”
苍天不语,黄土不应。
蒂凡尼的通讯也没有回音,那段留言终究石沉大海。
战后万籁寂静的坟堆里,只听见皮皮苦苦的哀求,连回声都没有一点。坟坡上赶来救驾的亲卫队也没来管她,可能被远古生物一把火全烧没了,灰烬都埋在黄土里。
生命里最悲哀的哲学,就是任何无助的时刻,都只能靠自己,没谁帮得了谁。
楼兰城里那几匹狼仔倒是激灵,很快查到机械兵团围剿漏洞,“突围”后在一僻静公园里躲了起来。
亲卫队幸存二十一名队员,围守在公园草坪上,珊莎和左治则一左一右蹲在“工程师”身旁做护法,守着大卫·魏敲键盘。大卫·魏奉命联系皮皮,信号却断断续续的,始终收不到她回信。
“鹿总督……不会有甚事情吧?”左治急了眼。“查她ip坐标。”
“慢着!楼兰城警卫系统还没死绝,查她ip坐标,很容易暴露的。谨慎一点!”珊莎不让查皮皮坐标。“大卫,启动备选方案,分割各区警卫系统,能做到吗?”
“啊……!?”坐石头上敲键盘的大卫·魏手指一顿,显而易见的满脸难色。
“啊什么啊,你先前不是说可以的吗?”珊莎不依不饶的,要他兑现。“膝盖受伤不影响大脑吧?要不,我去给你找医疗箱。”
“不是……没有皮小鹿的指导,我装不了那么高端的设备!”大卫·魏也不装,直言自己技术不行。
珊莎:“……”
皮小鹿怎么带的兵?核心技术不普及,怎么打硬仗!
左治:“……”
你这工程兵,果然是冒牌儿的。
biu,biu,biu,biu,biu,biu,biu,biu,biu,biu……轰……
天文台方向,战事又起!
半正经半玩笑要求大卫·魏搞工程的珊莎,原地一愣,点香烟的手停在半空里没动。半晌过后,她才一声惊呼:“遭了,我得回去。杨子肯定带人去了天文台……”
她这才想起,跟加勒比总督亲卫队撤离天文台时,没敢跟西城那边联系。原本是担心在机械兵团的围剿中联络,容易暴露彼此坐标,招来杀身之祸。
这下好了,杨子和西城护卫队以为珊莎还天文台,救她去了。
“我回去一趟,你们在这里等我。”珊莎火机、香烟塞进衣袋里,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嘱咐,钻进机械狼舱内要走。“十五分钟后我若没有回来,你就去乱葬岗找皮小鹿。如果机械兵团在时限内过来围剿,你们自己跑路,我得去找西城的兄弟们,管不了那么多。”
“你什么意思,生离死别的战斗过一场,翻脸就不认人了?”左治两步抢到机械狼跟前,拉住舱门不让她关上。“西城人是你兄弟,你我就是路人,对吗?你还真是传说中的‘宇宙第一浪子’呢!提裤子翻脸不认情人,下战场翻脸不认兄弟。”
珊莎:“……”
那是宇宙第一人渣!
“要去一起去。你要出点儿什么事情,皮小鹿不会放过我们的。”大卫·魏跛起个脚,颠颠儿的跑过来。他扶住舱门就往机械狼里钻,凑珊莎耳畔悄悄话:“你好歹给我个机会,让我也不放心你一次吧。”
“真是……宇宙人渣对对碰!”左治转身坐上另一台机械狼,在通讯频道里大喊一声:“走,回去救西城的兄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