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不晓得还在哪里约会周公，被云歌近似耳语的声音拽回来，脑袋嗡嗡的。
在碎片式乱晃的黑白影像中，她拼装出一群围住自己的巨型野兽。里里外外几圈带凶光的野兽眼，高出自己一个半头，都是居高临下俯视的姿态。它们带着野兽喉咙里滚动的低吼一步一步逼近，眼神充满杀意，指不定下一秒就得扑上来将她撕碎。
皮皮一口冷气倒吸入肺，条件反射想翻身起来，被身后那人箍住肩膀禁锢在怀里，没让动弹。
“别怕，有我在呢。”云歌近似耳语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很轻，却安魂的效果。“是机械狼的视觉感官。”
皮皮：“……”
有你在，这场景就不可怕了吗？
皮皮入睡的时候，没摘掉植入皮下的神经感应芯片，一觉醒来瞧见此等情形，全身肌肉都绷得僵直，是人类对野兽天生的畏惧。
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局面已无法挽回。围过来的所有机械狼都对她的改装款小不点儿虎视眈眈，充满敌意。
“想办法先撤……”云歌话音未落，就操纵机械狼臣服认输，打算下一步找机会溜之大吉，逃回山上去再想办法。
“不能撤。”皮皮猛一下清醒过来，抬手拍下暂停键，将改装机械狼拍停在俯首称臣的姿势上。“野狼这种生物向来欺软怕硬，退后一步，很可能骨头渣儿都不剩。今晚，必须一举拿下狼王交椅，不然就得把尸骨留给它们做点心。”
“公猪皮糙，我怕硌断它们小尖牙。要不，先给它们拔一拔牙？”云歌一边玩笑，一边敲键盘输入指令。
昂！
电光火石之间，俯首称臣的改装机械狼猛然一扑，咬中正前方那头虎视眈眈盯住它的同族。它獠牙刺穿对方咽喉，旋即一甩，将其撂倒在地。
因为电磁神经感应，改装机械狼咬住猎物后牙、下颌及脖颈所承受的重量，全部以通感形势传达到皮皮身上。她左下方犬牙一阵酸痛，感觉快要碎掉了，赶紧伸手捂住。
皮皮：“……”
这，是要拔了谁的獠牙？
吼……野兽示威的低吼在改装机械狼喉咙里滚动。它左前蹄子底下，踩着被它撂倒的同族，言下之意：不服气的都放马过来。
它脚下的同族尚在挣扎，却不敢放肆。那心狠手辣的同族伙伴，下脚招式实在是刁专——脚掌踩在它颞颌关节位置，爪子伸出来深深嵌进它太阳穴||里，只要它稍一用力，它钢筋铁骨的脑袋就能立刻报废。
聪明的狼群，面对突如其来的挑衅，理所当然地不会轻举妄动。宰掉一只小叛徒容易，万一碰上的是蓄意挑衅的未来狼王呢？
里外围上那几圈虎视眈眈的凶狠目光，转而疑惑不解，跟身旁同伴面面相觑一阵，不敢再亮獠牙下口，甚至不敢吱声。
——想不到这小叛徒阴险狡诈，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前来臣服，最后却是场杀戮。
为了避免倒霉的那个就是自己，有同伴带头挪一挪脚步，就全朝两边散开，给云歌的改装机械狼让出一条道来。胆小的，甚至偷偷溜掉，不去观战，更不愿意去招惹它。
不过，绝大多数同族还是想瞧稀奇的，至少有机会将战败者踩在脚下。
换句话说，今晚要么赢，要么死。
坐在狼腹中的皮皮，想悄悄回眸瞅一眼云歌，好巧不巧的跟他看个对眼。那一眼，像是他一直在等的回眸。
皮皮恼羞成怒，翛然转过脸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云歌也只埋头笑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仅仅将他无意中环在她腰上的手圈得紧了一点点。
改装机械狼身后，那条分海式让出来的小道，是径直通往楼兰城下的。狼王就在那个方向，这是狼群默认的挑战。
群云集在楼兰城下的牲口们，并不在乎谁能做狼王，它们只在乎能不能在狼王带领下存活下来。
星球上纯血人类越来越少，尽管森林面积在不断扩大，但狼群的数量也在不断扩大。经过改装的拼装产物，在现在的昆仑星上几乎没有天敌，野生动物的繁殖速度远远赶不上它们的捕猎需求。平均每头机械狼获得食物的几率越来越小，等待它们的是缺乏食物导致的脑死亡。狼群里每一分钟都有不能动弹的同族伙伴立在原地，然后被机器人搬走，它们知道是怎么回事。
改装机械狼转身之前，威胁姿势冲同族伙伴低吼一声，意思是：别惹我。
尽管它姿势不怎么标准，但同族伙伴们都懂，与它保持安全距离，也有试图跟上想去做替补的。
咔嚓！改装机械狼脚下一声脆响，被它撂倒那货头骨碎裂，红白相间的“烂豆花”飚得到处都是。狼群里，有同族“肩胛骨”发抖状瑟缩一下，缩到同伴身后，悄然离场。
同时转身离场的，还有云歌操控的改装机械狼。它并没昂首挺胸，而是步调优哉游哉的一路小跑，有点不正常。
不晓得是主控精神不正常，还是操控指令不正常，把一野狼跑成小鹿跳。
“新来的”挑衅者，搞得狼群有点精神分裂，实在是看不懂它要干嘛？
唯一懂得的人，是与云歌一同坐在狼腹中的高等生物皮皮。“要不要找两个练手的比划比划？”她不放心，回头悄声询问云歌。
“找死的打法才去演练。”云歌趁机一个菠萝蜜敲在皮皮脑门上。“你懂狼群的规矩吗？亦或是知道这一窝到底有啥风俗，能测试出它们当中谁强谁弱？”
“不能，那去演练什么？除了暴露真实的战斗力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你想想怎么隔空打物，帮我对付狼王才是真的。那货体型庞大，拼装身体的材质肯定不一般，我开这小公仔，指不定就是去送点心的。据经验推测，这小公仔能接它一掌。”
“你不晓得，先前撂倒那大块头的时候，它加固过的小尖牙差点儿碎掉。我深刻怀疑，山林里的机械狼都是次等品，比不过城里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问题？”皮皮没意识到两个品种的版本差异，经云歌这一提醒，满脑子各式各样问题闪成歌舞厅反光球，炫酷，且凌乱。
云歌不解释她也懂，这确实是个问题。
当时在平沙城近郊遇见的机械狼，跟森林里的就是两个版本。森林里的机械狼眼睛泛绿光，城郊的却没有；体型也不一样，城里的狼体型明显大一号。
品种不一样，再加上狼王巨大的版型，着实工程师凌乱得冷汗直飙。
今晚一战，注定是毫无准备的一战。
皮皮只后悔，没早点想到这样的问题，真应该把两个品种都搞来研究透彻再做决定。
此时此刻，她脑海里过去的，有且只有无数自责的念念碎：“哎，我一时执念，终究辜负了将军厚爱。当真要让他陪我一起死在这里？”
赌气归赌气，她终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身后那个人，是前联邦著名战将。是她心心念念从少女时代就爱慕过的男人，是无数人仰望过的星空，是枕边安抚过她的赤诚之心……
让他陪她陨落在这里，她怎么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