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犸象单膝在跪坐在芭比床前,礼品盒放在脚边,唇角噙一点浅浅的怜爱的笑意,眼眸里尽是酸涩。他似乎想要伸手去捧起床上那位“公主”的脸蛋,但是没有。
芭比床是整冰雕的,床头雕的蔷薇花惟妙惟肖。“公主”身周缭绕着轻烟白雾,应该维系她生命的用的。
幺鸡检测过芭比床上的白雾,成分很简单:水、代谢系微生物、微量营养物质、氧气、二氧化碳,果然是维系生命用的。“公主”没有呼吸、心跳,全靠人造的代谢系微生物维系生命——说白了就是纳米级超微型机器人。
她将系统检测结果,用字幕写在通讯屏幕上:可能没有脑死亡,但我没办法靠近检测。破坏微生物循环系统,可能会导致她身体腐烂。
“别,别,别!别动她!”宝二爷赶紧制止通讯那边的幺鸡,尽管她没打算动那白雾。“别动她……”
“不动!你冷静点,当心吓到我。要是不小心把通讯开成功放,可就没下文看了。”幺鸡嫌弃宝二爷太吵,写字幕恐吓他。
“我冷静,我冷静!”宝二爷端坐在驾驶室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詹妮弗从没见过宝二爷如此紧张过谁,极其牙尖地凑脑袋过去,在通讯视频里露了个傻脸。
鹤云飞晓得宝二爷跟“洛河”小公主什么关系,坐副驾上安静看视频,一个字都没多言。
“公主”额前一圈金叶子编的精灵系王冠,雪白的公主裙还是宝二爷给她买的——八岁的生日礼物。这身打扮,是她八岁生日那天的穿戴,她也是那一天走丢的。
公主裙上有很多不大明显的缝合痕迹,目测是破损之后用3d织绣工艺补起来的。“公主”手背上有留置针长期点滴的淤青——没有正常代谢,淤青没法儿消除。
猜不出来,她失踪之后遭遇过什么,为什么会躺在猛犸象家里?
“洛河,今天是你的生日。爸爸给你带礼物来了。”猛犸象拉开礼物盒上的蝴蝶结,将它拆开,里面坐着一只雪白的泰迪熊——是只北极熊泰迪。“这只北极熊,喜欢吗?在阿伦戴尔,它叫‘雪熊’,很漂亮的。真希望你醒来那一天,我能把阿伦戴尔送给你。”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北极熊耷拉在膝盖上,脑袋也埋了下去,生无可恋地喃喃自语:“爸爸来晚了,对不起!希望能有机会,在你清醒的时候,亲口跟你说声对不起!”
北极熊的卷毛上忽然落下两颗豆大的水珠子……
然后,是啪嗒啪嗒的一串。
那一刻,在驾驶室里看通讯视频的宝二爷几乎震惊了。
爸爸……
猛犸象自称是洛河的爸爸?!
他错综复杂的感情,捋不清楚跟那老黑象是相见恨晚,还是想揍他两拳,质问他为什么那么晚才现身?
凡素生下洛河就住在玛雅星,整整八年,他都在干什么?
是找不到她母女二人,还是脱不开身,或者压根儿就不想来找?!
鹤云飞抬手拍了拍宝二爷肩头,压低音量劝他:“瞧他那模样,不像是抛妻弃子的。幺鸡伪装皮皮给他绑架了,你去接人的时候,随口打探点儿消息,看看怎么回事。”
“宝叔叔,他是你情敌?”詹尼佛这姑娘,察言观色不行,市井牙尖的花边情绪倒是分析得透彻。“我个人建议,你还是别问的好。老黑象肯定知道你曾在他头顶上马放南山!”
鹤云飞:“……”
宝二爷:“你放屁!我跟凡素手都没牵过几回,哪就马放南山了?”
詹尼佛“啧啧”两声,摇头叹道:“唉,可惜了!”
通讯那边的幺鸡:“……”
杨队长,你倒是给鹿小姐放了一群野马。
回积木屋要陪女朋友睡会儿的云歌,听见了幺鸡的内心台词,透过精神链接喝道:“幺鸡,闭嘴!”
之后的通讯视频里,幺鸡全程都没说话,字幕都省了。车里一行三人,就这看哑剧的姿势,看通讯那边的猛犸象将礼物放在“公主”床头,絮絮叨叨半个小时没完,直到他起身离开小熊宫。
与小熊宫邻近的大熊宫,猛犸象也去了。那边“住的”,果然是凡素!
漫天星辰在夜幕里一点点淡去,天际线上泛起一抹鱼肚白,整个雪原都亮了。
“前方有座能源补给站,我送你们到那里。麻烦鹤先生开车带詹尼佛回去,我过去一趟。”通讯还没中断,宝二爷就迫不及待地点火预热廉租车。零下一百好几十度,在路边上停了近一个小时,点火就开也开不了。
他让鹤云飞带詹尼佛回去,是想单独去跟猛犸象谈判。鹤云飞蹙了一下眉头,虽有诸多顾虑,仍然点头答应了:“嗯。你当心点!在别人家的地盘上,有什么话,悠着点儿问。”
“我晓得。”宝二爷答话的声音特别机械,脸上没有了弥勒笑,鬓边没来得及打理的花白头发,看起来特别沧桑。显然,他脑细胞没空处理那么多复杂信息,简单地应了鹤云飞一声,至于他话里几层意思,可能压根儿就没理解过。
“幺鸡,你在那边等我。我过去接你……”他侧脸跟通讯那边的幺鸡说话,声音却有几分暖意。
空旷雪原上,橘黄色的廉租车,在晨曦浅白冰冷的柔光里逆光而行,孤独得不像样。
鹤云飞跟詹尼佛在能源补给站换车之后,回了地下城,没跟宝二爷同路。凡素和女儿的事情,是他跟猛犸象的私事,他俩不好参和。
宝二爷的廉租车开,到睡狮城堡大拱门外停稳。
他下车,直冲冲的就往里走,身份码也不刷。
猛犸象被窝还没捂热,就被警报吵了起来。他裹件睡袍坐雪橇车出来,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远远的就瞧见拱门上的智能机枪和巡岗的兄弟们,在“城门”外围了好几圈。
在防御卫士的可视系统里,他就看见是宝二爷了,喊住兄弟们没让开枪,想亲自出来想瞧个明白——这人,怎么天没亮就来了。
“老黑象,喊我闺女儿出来。”
猛犸象坐的雪橇车还没停稳,宝二爷扯嗓门儿就开嚷嚷。他那急得跺脚的市井样,横得丝毫不给留情面。
猛犸象挥一挥手让兄弟们撤开,智能机枪也撤了。他裹紧睡袍,抱成一团跳下雪橇车,头顶一团鸟窝,莫名其妙的神情质疑宝二爷乱认的亲戚:“谁是你闺女儿?”
宝二爷动了动嘴皮,差点没将“洛河”两字脱口喊出口来,眼珠子狠狠地瞪一眼猛犸象,改口斥骂:“你这死黑象,还真敢跑我地下城去绑人。她要伤着哪里,老子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