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味，你们在这废墟里躲躲藏藏半个月了吧，不累吗？”窗外獠牙吹的口水风，略带一点嘲讽的嗤笑，对他的小美味颇有“关爱”之意。他尖锐的爪子，在窗棂上抓得咯棱直响。“来个了断怎样？”
“你半个月前就发现我们在这里，为什么现在才痛下杀手？”云歌手枪搁在腿上，没打算开枪——这种情况开枪也是跑不掉的，他嘱托临终遗言的语气质问窗户外恶龙。
恶龙作为指挥官的威仪，云歌是看出来的。只要恶龙不开口，成群围住他们的蝙蝠也只会亮獠牙，绝不会轻易下口。
“伊甸园不出手，我追杀你们有什么用呢？”恶龙盘旋一圈，稍微退开一点，答阶下囚临终问话的语气，让他是个明白。
此时，更多的蝙蝠甚至其他猛禽，从各个窗户扑腾进来。十八层顶楼原本复杂的空间，顿时被快塞满了，像是一场盛大的球赛打到最后阶段，取得压倒性优势即将获胜的一方，连守门员都冲上前锋位置开了临空射门的一脚。
恶龙鼻子里冷冷的一点嗤笑声，他很愿意将猫捉老鼠的游戏玩到底，还说得自己多仁慈似的：“同是改造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出来碍我大事，我当然留不得你们……”
听见“同是改造人”几个大字，云歌心里翛然断定了某些事情。他拽起皮皮往窗户外一推，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
退开的恶龙，猝不及防撞上这么个不要命的，扭头往窗户上一扑，想补救一手，叼走小美味。
噗！
云歌抬手一枪，照面前森绿色发光的东西扣动扳机。激光子弹出去，正中恶龙眼睛。
“吼！”恶龙吃痛，飓风卷口水咆哮一声，熏得自由落体下去的皮皮直睁不开眼睛。
“啊……”皮皮惨叫一声，跟恶龙比咆哮。她半空里婴儿状抱头蜷成一团，闭眼睛胡乱扣动扳机，神准枪法一发入魂，子弹正正将子弹打进恶龙嘴里——她扣扳机，可能是紧张被吓的，纯属无意。
她是无意的，将她推出窗户的角度，却是云歌算好的。
“吼……”恶龙这一声咆哮凄惨了，很有痛感。他爪子抓在窗户上，还急于回头叼美食塞牙，不提防脖子拧不过大腿，扭成了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美食没叼着，硬挨上两枪，它想拧回去都反应不过来。
恶龙猛然闭嘴，磕掉满口尖牙。它急于报仇反攻，挥爪子就去挠云歌。
云歌加速度直线坠落，伸手捞过半空里慌乱得一团糟的皮皮，手枪开救生模式，“啪”一条纳米胶凝成的绳索打出去，绕在对面那栋楼的尖顶上。他荡秋千的姿势搂住皮皮，双双朝邻近那栋高楼荡了过去。
十八层楼楼顶扑食的恶龙，硬生生把自己拧成个八字。碎瓦声“哗啦”一下铺遍整个屋顶，跟随恶龙巨大的身躯从屋顶上迅速滑落，雪崩状往各个方向坠落——屋顶上的瓦片，承受不住他这体重。
几十吨重的庞然大物，忽然后半段没了着力点，轰然坍塌的雕像一般，后滚翻凌空倒栽下来。他唯一一只抓在屋檐上的爪子勉强可以着力，但他这么一翻屋檐也撑不住啊，咔嚓一声折断在他爪子里，跟它一起在空中翻腾几圈坠落下十八层高楼。
两栋高楼“握手”的空隙间，乒铃乓啷一顿乱响，“轰炸机”以摧枯拉朽的坠机姿势，撞得邻近建筑碎瓦碎玻璃乱坠。
对面那栋建筑里，某一扇窗户的玻璃，“砰”的一声脆响——云歌荡秋千，凌空一脚踹上去的。
他踹开窗户玻璃的同时，挺身一跃而进，跟身旁乱溅的玻璃渣几乎同一时间落地。落地前一秒，他还眼疾手快的在半空里跟皮皮调换了一个方向，给她垫背。背后哧溜一串火花，夹带着玻璃渣，跟他二人从窗户底下一路滑到对面墙根位置。
墙壁上“砰”一声闷响，云歌猛然坐起来，在碰撞的一瞬间用后背抵了上去。皮皮被他调转方向打横了护在怀里，额角撞他肩头上，闷哼了一声。
嗞……
十八层高楼里一阵强电流的声音过去，硕大的电火花在云歌跳出来的窗户里炸得雪亮。空间极其有限的小角落，不能满足如此巨大的能量爆破，它眨眼不到的功夫冲破空间限制，朝各个方向膨胀开来。
砰！
窗户里巨大的电火花彻底爆开，十八层高楼在它膨胀的巨大能量中化为乌有。
建筑里的蝙蝠、猛禽和坠到半空的恶龙，还没从即将享用小美味的兴奋中反应过来，就同十八层大楼一并在火光中飞灰湮灭了。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带着碎屑冲向街面和邻近的几栋握手楼。
云歌翻身起来，将皮皮扛在肩上，脚不沾地的就朝爆炸相反方向狂奔而去。
嗞……砰！
砰！砰！砰！砰！砰！砰……！
电火花穿街越巷，在街角废墟里连环爆炸，七八栋大楼相继在火光里灰飞烟灭。
巨大的火焰，一个又一个地团成球，膨胀放大后迅速收缩成原本的模样燃烧。火焰上空腾起滚滚浓烟，裹挟着爆炸碎屑和烟尘直冲云霄，与天幕上掠过的极光肩并肩。
两个巨大火球的空隙里，背着火光冲出来一个人影，送货的推车踩在脚下当滑板狂飙出来的，“滑板”冲到对面街道中央不受爆炸冲击波影响的地方才被踩停。
踩“滑板”出来的男人身材高挑，落汤鸡似的从头湿到脚。冷风一吹，他发丝上的水就凝成冰渣簌簌地往下掉，衣服表面也结了薄薄的一层碎冰。
——正是羽弗云歌。
他从头到脚结冰的水，是起身狂奔时远程遥控消防喷淋喷的阻燃剂。推车是楼下里现成的，估摸一早就看好的……
那栋十八层高楼，就是云歌炸的。在跟蝙蝠捉迷藏的时候，他发现这里邻近几栋大楼用的都是同一组电源，而且是工业用电。几百年过去，估摸着变压器早不能用了。
最高那栋十八层的，是这一组团里唯一栋办公楼，电闸开关就在皮皮藏身那个角落里，他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在蝙蝠找到他们之前，云歌就拆开电闸将火线、零线搭一块了，还让皮皮做了一个简易的电闸遥控。
踹窗户跳进另一栋大楼的同时，云歌按下遥控闭合了窗户底下的电闸开关。
没有变压器，上千伏特的高压电短路，不炸才怪。那不但会炸，而且肯定是几栋楼连环爆炸。
按理说这是有预谋的，云歌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逃出来有点不应该，还好他抄衣襟裹起来护在怀里的姑娘安然无恙。他稍微松开一点环住她的手臂，她就小鸡仔儿似的从他衣襟里探头出来，眸光越过他的肩膀，瞅一眼身后冲天的火光，空白且茫然的眼神里尚且心有余悸。
心有余悸的不止皮皮，云歌也一样，他倒不是对身后的险情有所忌惮，是担心皮皮。踩停滑板的一瞬间，他就将皮皮推开了一点，从头发到脸、到肩膀、到腰、到脚面一一检查过一遍，动作之快。确定她毫发无损，他又一把将她搂进怀里，闭上眼睛大大地呼了口气。
皮皮虽然头发丝都没燎伤一根，却也是落汤鸡的模样，浑身湿透。它从云歌怀里钻出来的时候，头发和睫毛都结了冰渣。这样的狼狈状不见人倒也没有所谓，但是待在零下一百八九十度的低温环境里，分分钟都有致命的危险，能冻成冰雕。再防冻的阻燃剂喷出来，极地低温里也不怎么抗冻。
云歌将皮皮裹在怀里不敢松手，将她头发上、脸上、手上的阻燃剂擦干，才肯放她出来。
极冻星穿的羽绒服都防液体渗透，阻燃剂只在衣服表面，关系不大，就怕裸露的皮肤冻伤。在林立的握手楼里攀爬滚打、“捉迷藏”，皮皮的帽子、围巾、手套啥的，早在灭蝙蝠的时候做诱饵丢没了……
这边高压电短路炸楼，灭了恶龙和无数蝙蝠，以及零星的其他猛禽。那边忙于奔命的两个贼丫头，情况却不容乐观。
短短两分钟时间，虽然可以跑出去好长一段距离，但是废墟里还有成群的天空猎手。
被爆炸声震得世界声息全无的时候，她俩回头看一眼爆炸现场，喘息的时间都没留够，就隐约听见了从高空逼近这条街道的鹰唳。
路口围堵贼丫头的各路猛禽，大多是瞧见恶龙坠楼的。当然，街角大楼爆炸，他们也是瞧见的。
“空军”最高指挥官瞬间真空，猎手们有四散而逃的，也有回来捕捞战利品的。
回来的，当然拥有更加强大的改造基因。
他们更凶残，也更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