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娜平常不算有早起的习惯,她的催眠治疗师的工作也经常会碰到夜里的工作,所以早上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也是家常便饭。
家里的两位室友杨一鸣和于小春,平时一个比一个起得早。即便是周末,两人也会尊重她的作息习惯,等她起床后再开始忙作。
不过今天…
屋外的动静吵醒了妮娜。身体的倦意提醒她远远未达到充足的睡眠时间,她摸索到床头的数字闹钟:0845,果不出意料。她把闹钟甩掉,把脑袋闷在枕头下,试图重新入睡。但门外的喧闹声居然越来越响,从门缝一直钻到被子里面,最后逼得她放弃了挣扎,披上睡衣,直接出门到客厅打算看个究竟。
1/
只见客厅的沙发上已经坐了杨一鸣和于小春两人,早起的他们居然一个没有去晨跑,一个没去查邮件刷篮球新闻,反而都在沙发上盘腿打坐,盯着一台苹果电脑出神,她走出房间也完全没有吸引到他们的注意力。
嘈杂的声音源头正是摆在茶几上的那台苹果笔记本电脑。
“嗨,这么早,你俩看什么呢?”
没睡饱的妮娜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但完全没引起两位室友的注意力。
到底看的是什么,两人今天的表现很奇怪啊。妮娜见实在叫不应他俩,只好自己也凑到电脑跟前。只见电脑上转播的是一场篮球比赛的赛后盛况,画面里几乎都是像杨一鸣和于小春一样的黄皮肤,可能是在中国。一个黑色西装的主持人一边介绍,镜头一边扫过整个球场。看台上只见黄色球服的球迷占了大多数,零星还有一些天蓝色球衣,散落其中。
“这是什么活动啊,这么热闹。”
躲在沙发后的妮娜第二次发问,吓了两人一跳。
“妮娜,你吓死我了。”于小春扭头抱怨,又马上把视线投回电脑屏幕。
“一名篮球运动员退役,在中国。”杨一鸣好心应了一句。
“哦?中国人吗,很有名吗他?”反正睡不着,妮娜在两个人中间挤了个位置,干脆也坐下来。
“在中国很有名,但不是中国人。”
“哦?老外?美国的?”
“说起来是你半个老乡呢。”
“我的前队友…”于小春和杨一鸣轮流应答,不过谁也没说是谁,大概猜想的是说了妮娜也不会认识吧。
“到底是谁啊?”居然都来向我卖关子——起床气还没散的妮娜就差要喊起来了。
“别急别急,你看这不就出来了吗。”
屏幕里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一个光头、脖子和胳膊上都有刺青的男人穿着黄色的3号球衣登场,胸口写着beijing的字母。
斯蒂芬-马布里。stephon marbury在北京的退役仪式开始了。
2/
“所以你们俩都认识他,stephon marbury?”
屏幕里的马布里退役仪式进入尾声,他被一帮年轻球员围绕,脱了球衣,被众人抗在肩上又抛向空中。
妮娜身边的两人神情凝重,仿佛有满肚子心事,于是她就问了一句。
“当然认识,差不多全中国的人都认识他吧。”
“我意思是,你们俩是私底下,也认识马布里吗?”
“一鸣认识吧,他的前队友…”
“没错,”杨一鸣眼睛还是挪不开屏幕上的这个光头男人,清清嗓子才说道,“对,我本来夏天就要去马布里现在在的这支队伍打球。一支新搬到北京的球队,它比马布里在北京的时间短多了。他喜欢北京,还想冲击季后赛,但是原先的球队想要重建了,所以他没能留下来,就来了我们队。说来也是惭愧,我在想要是我还留在那儿,没打nba,会不会帮助他实现最后一个赛季的心愿,再打进季后赛…不过和马布里一起集训的那几周,真的是受益匪浅。他一直鼓励我,说我有机会未来会进nba,要保持进取心,我当时还将信将疑。他跟我讲了很多nba的事情,他在森林狼的日子,辗转太阳和尼克斯,他搭档过的人,nba的训练和比赛节奏,如何和俱乐部的上上下下相处。我当时真的以为就是当做听了些奇闻异事,没想到…”
“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于小春接上下半句,也开始念叨起自己的回忆:“真是有太多没想到了。一年多前我刚开始搞篮球解说,但一直就是说说比赛,还没有机会采访到谁。斯蒂芬-马布里是我一直想采访到的人,本来以为这个赛季随着我经验增加会有机会,没想到去了北控,反而抓到了他杨一鸣,和马布里擦肩而过。我一直听说马布里是个特别和善好打交道的人,所以他特别受身边人的爱戴,我们都管他叫政委,a politial leader,特别形象。我从96年就开始关注的另外一个亚洲新秀阿拉基,现在已经在马布里身边打球了。刚才在画面上看见,真是唏嘘啊,有马布里指导他想必来nba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了…一鸣,你知道嘛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是谁呢,哈哈哈。”
“不认识我很正常啊,我当时本来就是个无名小辈。”
“可是你现在不是了。”
“确实人生真是奇妙…”
“要不一会你发条微博,一下马布里,向他表示祝贺吧。”
“跟我想的一样!”杨一鸣一拍大腿,陷在沙发里的身体腾地弹起,抓过手机就按起来:“写什么我都想好了:斯蒂芬-马布里,你一言难尽的璀璨辉煌,我心之所向的职业生涯。”
“哇塞,这标题真不错…我来帮你找几张好图片配上。”于小春解锁手机,忙碌起来。
看着两人聊得开心,一直坐在旁边的妮娜也困意全失,头脑清朗。屏幕里的这个光头四十岁男人在绕球馆一圈,一群人潸然泪下,他裸露的上半身背影最后消失在球员通道里。
妮娜最终没向两位忙着按手机的室友透露其实自己与这个男人也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还在纽约,他正准备收拾行囊前往中国,她才十几岁,高中辍学,刚刚开始准备做一名按摩师。
当时他叛逆,迷茫,就像名副其实的独狼。一匹被咬伤的狼,不知前路几何。
和刚才屏幕上那个受万人欢呼,几近和蔼的男人完全不同。
彼时和此时之间,想必发生了太多。
妮娜想着想着,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