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番交手,看似极平常,却令于问问颇为震惊。
每次起手投足,两人皆是刚柔相济徐疾有度,那道士大开大阖,蒙面男子奇崛刚健,行云流水般招式背后却俱蕴藏巨大元神力量,若非中流以上境界修行之人,断断不能做到。
更何况,这两人明显没有出尽全力。
第二次交手,众人却等了一炷香功夫。
这次两人却是皆是站在原地。
那道士率先发难,袍袖甩出,竟有数丈长短,似两条出洞巨蟒,滚地而来。蒙面男子轻轻跃起,欲要躲过那袍袖锋芒,孰知那袍袖竟随男子一并冲天而起,袖口张开宛如巨嘴,向那男子下盘狠狠咬去。男子在空中全无着力处,眼看要被那袍袖咬中。“哦……”台下众人发出惊呼。
此时,男子脚下竟凭空出现一块黑乎乎土地,男子略一蹬,便如离弦之箭射向道士。
“啊……”这下变起突然,众人又皆为那道士捏把汗。
那道士亦略略吃惊,双臂竟柔如无骨自袍袖中瞬间脱出,手中捏着正是两块玄石,一块格开短棍,一块向着蒙面男子兜头砸下。那袍袖也疾速回折,继续向那男子咬去。
“呀……”众人皆大大讶异。
男子身在半空,前有玄石,后有袍袖,已无路可去。
“轰隆”道士脚下台面竟突然涌出一个巨大土丘,将他顶至半空,如此一来袍袖与玄石皆落了空。
道士被脚下巨力往上一顶,心中暗叫不好,不待玄石与袍袖招式用老,疾速撤回,自己也借这上顶之力斜斜往后倒飞数丈,袍袖鼓动竟如两翼,大鸟般停在半空之中。
“好!”这一次交手,众人看得明白,纷纷喝彩。
于问问却看出端倪那男子有一土系法宝,若在地面,那道士倒未必吃亏,若在空中,男子如履平地,只怕这道士要输。
第三次交手,却是在众人彩声未落之际。
蒙面男子自台上跃起,闪电般射向空中道士,道士袍袖翻飞迎向男子。男子凭借那法宝,半空中突然变换方向,袍袖紧跟而至。
男子又换方向,如此七八次,袍袖紧追不舍,然而台下众人已经发现,那袍袖变得越来越短,却原来男子有意在两袖间流星般来回穿梭,两只袍袖已然纠缠在一起。
道士也即发觉,袍袖之力减弱,正打算落下,却又被那土丘逼至半空。
道士心念一乱,男子却突然闪至他背后,木棍递出。道士不及转身,双臂竟然直接反转,左手玄石磕向木棍,右手玄石砸向男子,双臂如灵蛇般锁住男子退路。
可那男子似乎早有防备,不退反进,以木棍格开道士左手玄石,借脚下法宝助力,竟向着道士左肩冲去。
道士心中一紧,这双臂他苦练数十载,这小子莫非竟想坏了我这宝贝?不由自主肩一耸、臂一台,男子却从他腋下钻了过去。一道黑雾自男子身上射出,正中道士前胸。
“啊……”一声惨呼,那只灰色大鸟自半空坠下。
蒙面男子亦徐徐落地。
察举司官员举牌土小四。
“漂亮……”此刻,台下人群方才开始沸腾。
这男子竟叫这么一个名字?于问问心中觉得好笑,却又隐隐佩服。
“这‘食无味’还真有点意思,回头定要带弃哥哥和问哥哥来吃。不过,这里的东西如此美味,常常来吃,只怕也会变成他们掌柜那副模样。”
“那胖子也真是奇怪,到底竟没再出现,却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已用过饭食一个多时辰,唇齿间犹有余香,于儿心中欢喜,将那木板装入百宝囊中,走下楼来。
“哇,你是没有看见,太精彩了,今年这夺云试比往年皆要好看。”
“那苗疆妹娃儿好厉害,哪个敢讨了做老婆哦?”
“白大汉也真是可怜,竟然把自己眼睛挖下来,那得多疼啊?啧啧……”
“下午,那苗疆妹娃儿跟蒙面人打捶,你们讲哪个会赢?”
一大群人叽里呱啦,聊得热火朝天。
听闻“苗疆”、“挖眼睛”、“蒙面人”,于儿心中一动,凑上前去,问一个年轻后生“这位哥哥,你们方才所说却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年轻后生见于儿漂亮,面上一红“我等方才聊的是那‘夺云试’,便是些修行之人间的比试,对你们姑娘家来说也许并非什么有趣的事情……”
哼,怪不得那几名昆仑弟子不见了,定是去看这什么“夺云试”去了。这等好事那问哥哥竟也不同我说,真是讨厌。于儿心想。
“有趣,有趣。那‘夺云试’却在何处?”
“莫非你也想去看看热闹?”那年轻后生倒甚是热情,“今日下午恰是终决场。敝商行当还有些余券,我去帮你要一张来。”
再回到那校场,于问问发现正前方看台上观众已尽被疏散,里里外外多了数重护卫。华盖之下,安放一张龙椅,竟是那元旸皇帝要亲自观看这终决之局。
申时,终决开始,由那蒙面男子对阵苗疆女子。
此番苗疆女子并未试探,直接猱身而上,手中短刀翻飞化作刀花直取蒙面男子面门。男子随手挥棍,挡开短刀。
于问问心中讶异,那短刀锋利无比,男子竟敢挥棍随意去挡,看样子男子手中短棍亦非等闲之物。还有,不知为何此番女子竟未在刀花中藏毒。
那女子趁蒙面男子挥手工夫,已欺近他身。一抬袖,袖中飞出一条丝线,激射男子胸口,这次丝线却是红色。众人见过那绿色丝线厉害,却未见那女子放出过红色丝线,心中皆极为好奇。
那男子显然也知这丝线厉害,不敢硬接,忽一闪身,横移数尺,那丝线与他胸口堪堪错过。
男子手中短棍却未停下,瞬间万千条棍影已织成一张巨网,向那女子兜头罩下。那女子竟全不躲避,袖口一翻,丝线扭转方向散作一团红雾,将男子裹在其中,短刀上撩,化为一道蓝光,欲将那棍网切出一条缝隙,人刀合一脱身而出。
这女子也许是觉得对手实力太强,故而一上来便是如此冒险打法,只是不知那红雾能否困住男子。于问问定睛看,那红雾却是丝线上一只火红色飞蛾自尾部喷出,不知何物。
那男子身上一道黑雾冲出,轻松破开红雾。男子脚下不停,待女子自棍网中将出未出、气力衰竭之时,疾如流星闪至女子身后,挥棍只轻轻一点。
“啪”女子摔落在地,口中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女子举手告负。
如此轻易那男子便赢了?于问问竟有些许失望。
也许是那女子与大汉缠斗之时受伤过重,也许是方才她求胜之心过切露出破绽太多,也许两人实力本就存在差距,总之察举司举牌了土小四。
看来其他观众亦如于问问一般失望,沉默片刻后竟有嘘声响起。
却在此时,一个声音响起“你,姬崖孙。与我一战!”
场中瞬间安静下来。
竟是那蒙面男子,向拿云师师帅云君姬崖孙发出了战书。
那元旸皇帝不知何时已经安坐在龙椅之上,身后密密麻麻立满当朝重臣。只见他招招手,旁边那面若冰霜男子俯首过去,随即走下台来,正是姬崖孙。
“陛下爱才,我们点到即止。”姬崖孙信步走上赛台。
“拿命来!”蒙面男子却发出低吼,身前陡现一条乌龙般浊流,巨啸声中,挟毁天灭地威势向姬崖孙迎头扑下。
于问问心头一震怎会是他?怪不得身形那般熟悉。他的修为为何精进如此之快,竟已破了中流境?并且,这法宝,绝不仅仅是一枚,刚才他竟一直在藏拙。不可能,一定不是他……
姬崖孙全无防备,耳闻“拿命来”三字时方才惊醒,但为时已晚。
他全力疾退,欲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在半空中祭起古镜。然而,那黑龙中竟闪电般窜出两支根须,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不好!”姬崖孙心念一动,“毋取”发动,化作磨盘大小挡在身前。乌龙下压,其中一支根须竟将那印生生击飞,将台面击出数丈大小一个巨坑。
围观众人尽皆惊呆,只听说这终决场上下战书不过装装样子走走过场,孰料想今日这两位竟是以命相搏。
便在蒙面男子要发动第二击时,十数条身影“唰唰”落下,将他团团围住,俱是那拿云师高手,眼看一场血战一触即发。
“且慢……”竟是那嬴公子,自那元旸皇帝身旁闪出。
他究竟是何人,为何在皇帝身边出现?弃心中揣测。
“父皇,这小四儿臣举荐,却是一痴人,但知修行,欲要战尽世上高手,不懂赛场规矩,如今竟误伤了云君大人,实在是儿臣教导无方,儿臣愿领责罚。”
他竟是当今皇子?弃心头一震。怪不得……
坑中爬出一人,衣衫破碎,满身血痕,却依然神情冰冷,仰头望着弃“却原来你叫土小四。不错,进步真的很快!我曾说三年,看样子不用了。下次休要藏头露尾,准备好了告诉我,我们择地再战。今日起,你已够格做我姬崖孙对手。”
“你们竟也认识?”却是那元旸皇帝在问话了。
“微臣早认识此人,只是今日他这身打扮蒙住了微臣双眼。”
“协儿,这般你却需向姬爱卿好好请罪了。”
“是,父皇。改日我定亲去云君府上请罪。”
“三皇子不必费心了,今日之事本由下臣而起。些许小伤,姬崖孙也不会放在心上。只盼着不要坏了陛下和众位大人雅兴。既然这土小四是三皇子举荐之人,三皇子自行处置便是。”
“弃哥哥……”是于儿的声音,那蒙面男子循声望去,却并无人影。“难道竟是我的幻觉?”
三皇子走过来,拍拍弃的肩膀“小四,随我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