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容麟朝底下打了个眼色,李天行大手一挥,朗声道,“请各位大臣进来。”
很快脚步响起来,却并不乱,一个接一个,似乎走得小心翼翼,从门口鱼贯而入,进门的时侯看到蓝霁华,有些欲言又止,终是头一低,无言的立在一旁。
进来的是南原的文武百官,除了龙三刀,所有的朝中重臣都到齐了,李天行把一份金灿灿的卷轴递到蓝霁华手里,“陛下,请吧。”
蓝霁华接过来打开,手微微抖了一下,其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这并不是一份退位书,而是一份自降为王,甘愿臣服东越,视东越皇帝为尊主的声明,说明南原自愿纳进东越的版图,成为东越在西南的一块领地,而他是领地上的藩王,也就是说,东越不费一兵一卒,就把南原给占领了。
对蓝霁华来说,这是一种屈辱,士可杀不可辱,可是要怎么办?带领南原百姓奋力一搏,让南原百姓倒在东越兵的刀口下?他是仁君,他做不到。
降吗?降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手里……让他如何有脸去地底下见列祖列宗!
他愤然的把卷轴掷在地上,横眉冷对龙椅之上的墨容麟。
“殿下好有骨气啊,”墨容麟冷笑,“你以为不当众宣读,孤就拿你没办法么?实话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舅舅的份上,这个藩王可轮不到你来做,蓝氏不是没有人抢着当。”
“墨容麟,你还知道我是你舅舅,你做这样的事情,就不怕遭天谴吗?”
“为国扩充版图,是历代君王的已任,孤虽然还未加冕,身为储君代理朝政,早已独挡一面,拿下南原是孤多年的夙愿,和平解决最好,如若不然,以南原的兵力对抗东越无异于以卵击石,我保全陛下,保全你的臣子和百姓,你们的日子跟从前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皇权不在,需受制于东越这么一点小小的变化而已。”
“你以为靠强权,南原百姓就会听令于你吗?”
墨容麟笑了笑,“当然不是,其实孤是来拯救南原的,孤能让南原的人口越来越多,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生活过得富裕,日子过好了,百姓自然满足了,至于是谁掌权,谁关心呢?”
蓝霁华心里一动,“你刚才说,能让南原的人口越来越多?”
“是的,魏仲清陛下应该认识吧?他来南原就是为了查清楚人口逐年减少的原因,功夫不负有心人,魏太医用了八年的时间,终于找到了原因,所以,孤知道怎么打破南原的诅咒。”
听到这些话,所有人都面露诧异,连女帝都激动起来,“倒底是什么原因?”
墨容麟靠在龙椅上哼笑,“为什么要告诉你,孤要让你到死都不知道,让你死不瞑目。”
女帝气得直发抖,胸口处的袍子全是刚才那口血喷溅的血点子,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蓝霁华问,“太子可否告诉朕,原因是什么?”
墨容麟慢条斯理捋了捋宽大的袖子,“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他看着被蓝霁华扔在地上的那份声明,“陛下,咱们言归正传吧。”
蓝霁华冷着脸,没有说话。
墨容麟拍了拍龙椅的扶手,“陛下真是有骨气,只是不知道这点骨气能坚持多久?”
蓝霁华眉头一皱,“太子想威胁朕?”
墨容麟两手一摊,“陛下要这么认为,孤也没办法,不过想劝劝陛下,识时务者为俊杰,孤既然能把女帝抓回来,你送走的其他人……”
蓝霁华脸色一变,还没说话,尉迟不易已经叫起来:“你还抓了谁?是不是皓儿,墨容麟,皓儿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墨容麟有些不悦,“大殿之上,皇后大呼小叫,成何体统,陛下就这么纵容?”
蓝霁华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墨容麟果然是头狼崽子,知道他的软肋是什么,竟是比女帝更加猖狂阴狠。
他拖住要上前理论的尉迟不易,重重的握了握她的手,尉迟不易心神一震,醒悟过来,自己的命不打紧,可皓儿在墨容麟手里,万一惹怒了他,这尊瘟神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她生生把怒火往肚子里咽,用力回握了一下蓝霁华,表示自己冷静下来了。
蓝霁华定了定心神,缓缓吁出一口气来,脸上的寒意渐渐敛去,沉默的立在那里。
墨容麟朝底下打了个眼色,宁十七捡起那份声明递到蓝霁华面前,这一次,蓝霁华没有再扔掉,他颤抖着双手打开,眼里有不甘和愤怒,也有无奈和悲怆。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宣读,女帝疯了一样挣扎着朝他扑去,“不能念,陛下不能念啊……”
但她并没有真的扑过去,两名高大的侍卫抓住她的左右臂,重重一扭,女帝痛得额冒冷汗,但眼里迸射出疯狂的光芒,仍是不顾一切的喊:“华儿,不能念啊,这是蓝氏的天下,是我蓝氏的江山……”
蓝霁华咽了咽喉咙,扬声宣读,“吾南原第十二代皇帝蓝霁华,愿臣服东越,从今日起,以东越为尊,自降藩王,后世子孙亦要尊守约定,不得与东越为敌,世代修好,以君臣相称。”
宣读完毕,蓝霁华脸色苍白,身子摇晃了两下,被尉迟不易扶住,他抖着手撩了撩袍子,缓缓跪了下来。
南原的群臣见皇帝下跪了,也都跟着跪下来,大殿里静谧无声,却听到一个尖厉的笑声响起来,那声音仿佛来自地府,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又象黑夜里乌雀泣血的啼音,听得人心里打直颤。
墨容麟冷厉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看着狂笑不已的女帝,“你为何不跪?”
女帝使劲呸出一口血痰,“你休想!”
墨容麟略微抬了抬下巴,其他人跪不跪,他不在乎,但女帝必须跪,这是他想了很多年的画面,今天,他定要让想像变为事实。让女帝跪在他面前,看着她的江山被他拿走,对她来说,这就是生不如死的滋味吧?
两个侍卫把女帝狠狠按下去,女帝不从,不顾一切的挣扎着,蓝霁华看不过眼,喊道,“太子殿下,她如今只是个一无所有的老妇人,又何苦为难她?”
墨容麟充耳不闻,两只眼睛定定的盯着女帝,直到她被按着跪在地上,才扯着嘴角笑了笑,可下一刻,女帝两只眼珠子一鼓,连着喷出好几口血来,头一歪,软软的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