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容澉带着贾桐宁九从宫里出来,远远就看到郝平贯站在一棵落光了叶子的大树下,正朝着宫门这边翘首以盼。
他心一紧,加快了步子,能让郝平贯亲自到这里来,肯定是发生了大事。
郝平贯也看到了他,撩起袍子竟是飞快的跑了过来,一头裁在他面前,哭丧着脸,“王爷,王妃跑了!”
墨容澉怔在那里,他一直以为皇帝把他困在宫里,是想对皇甫珠儿动手,可怎么是王妃,她不是好好的呆在庄子上么?
他一把揪起郝平贯:“倒底怎么回事?”
郝平贯便把余得贵那日的话复述了一遍,嘴里说着话,垂在两侧的手微微打着颤。
墨容澉缓缓松了手,失神的看着远处的长街,“确定是她自己走的?”
“是,衣物那些都带走了,两个丫环也一起带走了。”
带了行李和丫环一起走,看来不是临时起意,她早就做了计划。或许从府里出去的那时侯就想好了,可惜当时他一点也没看出来,若是看出点什么,他绝也不会让她离开,他在心里苦笑,他是伤了她的心,可她的反击也绝不心慈手软。在这场爱情里,谁爱得多,谁就伤得重,毫无疑问,伤得重的那个人是他,她拍拍屁股走了,可他掉到了十八层地府里,从此再无天日。
宁九牵了马过来,“王爷,我去庄子上看看。”
他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似乎不太明白,宁九叹了一口气,“算了,属下还是先送王爷回府。”
墨容澉却自顾自的上了马,一扭马头,策鞭飞驰而去,宁九贾桐赶紧打马跟上,一路狂奔,却不是去庄子的方向。
风很大,奋力追赶,仍和墨容澉隔了一段距离,贾桐大声喊:“小九儿,王爷这是要去哪里?”
宁九压根不理,紧紧盯着前面那个急驰的身影,生怕错开一下,墨容澉便会从他的视线里消失。
他应该是这个世上最懂墨容澉的人,从小跟在王爷身边,打战也好,政变也好,楚王永远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样子,唯独白千帆是他的软肋,一但牵扯到她,临危不乱的楚王便象换了一个人。
山路崎岖,蜿蜒而上,别处几乎已经绝迹的绿色,在山林间倒还有一些,密密的枝叶掩住了前面那个人的身影。虽然阻隔了视线,却并不会跟丢,四周很安静,能听到马蹄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宁九缓缓停了下来,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以前作为监工来过这里,说起来有些无奈,他这个楚王爷身边一等一的侍卫,竟然还要管修缮坟墓的事。
刚把马在树上拴好,贾桐赶到了,他头发有些凌乱,袍子上挂着细小的枯枝,看上去有些狼狈。
见宁九站在那儿,很是吃惊,“跟丢了?”继而脸色一变,“王爷跑到这儿来,不会是想做傻事吧?”
宁九没好气,“你才想着做傻事。”
“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站在这里干等,得去找呀。”
“不用找,王爷就在前面。”
“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走啊,”贾桐说着就往前走,却被宁九拦住,“不要去。”
“为什么?”
宁九白了他一眼,“王爷心情不好,让他自个待一会儿。”
贾桐耐着性子站了一会儿,心里很是不解,他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
“我不过去,我就偷偷瞧一眼。”
见宁九没反对,他往前走了几步,拔开树枝,伸着脖子往前看。
前面是一片开阔地,中间赫然立着一座坟墓。墓地很大,看起来很是气派,黑岩的墓埤高高耸立着,泥金描字,隔得远,看不清上边的字。墨容澉像个木桩子似的立在坟前,低着头一动不动。
他更奇怪了,扭头问宁九,“那是谁的墓,王爷怎么来这呢?”
“王爷的事,你少问。”
贾桐碰了个钉子也不介意,叹了一口气说,“这么看,王爷心里还是有王妃的,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非得让她走呢?让皇甫姑娘去庄子上不更好吗?”
同这么个缺心眼的人说话,实在是费劲,宁九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傻瓜。
贾桐不喜欢他用这种眼神看自己,有些生气,“你别这么看着我,难道我说错了吗?王爷心里明明也喜欢王妃,要不是觉得对皇甫姑娘有愧疚,也不会把王妃送走,可他干嘛委屈自个啊。”
墨容澉静静的看着墓前的供果和烧过的纸钱,他猜对了,白千帆走之前一定会来这里同奶娘告别。猜到了,心情却更沉重了。她来这里道了别,就说明她不会再回来,或者是短期内不会再回来。
他蹲下来,用火折子把没有燃尽的纸钱重新点燃,橙色的火苗窜起来,很快将纸钱吞噬,化成黑色的灰烬,被风吹得散落四周。
他顾不得地上脏乱,一屁股坐了下来,用手抚了抚额,未出声,先笑了一下,“您一定觉得我很傻,就这么让她走了。是我对不住她,让她伤心了。她是个简单的人,大约不喜欢我身边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索性一走了之。她倒是走痛快了,可把我撇下了。在她眼里,我或许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又或者薄情寡义,但是她不知道,我为了她……”
他用手遮着脸,半天没说话,良久,捏了捏眉心,“我听她说起过您,您是有大智慧的人,一定能理解我,我心里的苦没处说,只能同你唠唠,您别嫌我烦……您放心,她走了,我还在,逢年过节,我来祭拜您,给您烧纸钱,至于她……”他望着远处,轻笑了一声,“她最好别让我抓到,不然……”
他顿在那里,不然怎么样,其实心里并没有答案,他当然会抓到她,不管她逃到天涯还是海角,他都会把她抓回来,堂堂的楚王妃跑路,她是要把他这个楚王爷的面子丢到天边去吗?
如果抓到她……他用力握了一下拳头,狠狠咬着后牙槽,他绝不轻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