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阳春三月,花红柳绿,一派生机盎然。
一棵粗壮的大树下,身着鹅黄衣裙的少女抬头望着茂密的树冠,杏目圆瞪,“你个死孩子,快下来!”
树上没有人应声,但枝叶抖了两抖,明显那上头有人。
“不下来是吧?”少女边说边撸了撸袖子,“死孩子,等我上来,你就知道厉害了。”
她的手刚触到树杆,就听到上头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清扬姐,别别,下来,我下来还不成么?”
墨容清扬从鼻子哼出一声,没说话,往后退了两步。
很快,树上的人就下来了,是个半大的孩子,叫蔡扬,小名扬仔,约摸十二三岁,圆脸,有点黑,长得挺壮实,但是在墨容清扬跟前,他畏缩得跟只小老鼠似的,怯然的瞟着她,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递过去,“给,给你。”
他掌心里躺着一块有漂亮花纹的石头,是细娇在河边捡到的,他瞧着喜欢就抢了过来,他算是这条街的小霸王,可墨容清扬一出现,他的霸王威风便荡然无存。
墨容清扬没有接,伸手揪住他的耳朵,“自己去还给细娇,跟她道歉!”
扬仔被她揪得呲牙咧嘴,一个劲的求饶,“疼,疼,清扬姐松手,好疼啊……”
墨容清扬顺势将他往前一推,松了手,“快些走。”
扬仔揉着自己的耳朵,哦了一声,加快了步伐,嘴里嘟噜着解释,“我就拿来玩玩,又没说不还给她。”
墨容清扬冷笑,“我今天不找你,你大概是不会记得还的。”
扬仔讪讪的,眼珠子转了转,奉承她,“清扬姐,几天不见,你手劲见长啊,差点没把我耳朵揪下来。”
墨容清扬得意的笑,“那是,姐的功夫不是白练的。前两天我爹又教了我一招,威力无比,找个机会,我跟你练练……”
扬仔嘴角抽了抽,步子迈得越发快了,“快些走,细娇肯定眼睛都哭红了。”
墨容清扬还要跟他扯练功的事,见他一溜烟走到前头去了,只好偃旗息鼓,提步跟上去。
到了细娇家里,她果然在哭,扬仔有点没好气,把那枚石子扔在桌上,“给你给你,丫头片子就喜欢哭,不烦啊……”
话没说完,墨容清扬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怎么说话呢?重来!”
扬仔挨了打,不敢造次,捡起那枚石子,轻轻放在桌上,声音放柔和了些,“细娇,别哭了,这个还给你。”
墨容清扬,“道歉。”
扬仔看着她,“我道歉。”
墨容清扬,“跟谁道歉。”
扬仔冲细娇鞠了一躬,“我道歉。”
细娇停止了哭注,抽着鼻子抹眼泪,白了扬仔一眼,把石子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完好无损,这才哼了一声,“要不是清扬姐姐,你才不会还给我。”又抬头对墨容清扬说,“谢谢清扬姐姐。”
“客气什么,你叫我一声姐,这事我就得管。那什么,”墨容清扬东张西望,“二婶子没在啊?”
“我娘去我姨家了,姐姐找我娘有事?”
“没事,”墨容清扬呵呵笑,“就是上次二婶送去的腌萝卜,我娘说好吃,还打听怎么做来着。”
细娇眼睛一亮,“夫人喜欢吃啊,那太好了,你等着。”
她跑到厨房,从大坛子里夹了满满一碗腌萝卜给墨容清扬,“姐姐拿回去给夫人吃,不够再来,我娘要是知道夫人喜欢,一定高兴坏了。”
墨容清扬也不客气,笑嘻嘻的接过碗,“那就多谢了。”
细娇道,“比起夫人和老爷对咱家的恩惠,这可算不得什么。”
墨容清扬拿着碗告辞,扬仔跟在她身边,走了几步,挑眉看她,“清扬姐,我真以为你侠肝义胆,结果是为了一碗腌萝卜。”
“屁话!”墨容清扬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姐当然是侠肝义胆,腌萝卜只是顺带的。”
扬仔拍着屁股,小声发牢骚,“动不动就踢人,怎么嫁得出去哦!”
两人在街头分了手,各自往家去。
郝平贯站在大门口,朝着街两头东张西望,看到墨容清扬的身影,立刻迎上去,“小祖宗,你上哪去了,奴才刚打发十九去寻你呢!”
“寻我做什么?”墨容清扬把碗往他跟前一递:“吃么?”
郝平贯被那股酸味冲了一下,抬手挡在鼻子前,嫌弃的皱眉,“祖宗,外头的东西可不能乱吃,谁给的?”
“细娇家的,我娘爱吃。”墨容清扬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郝伯找我做什么?”
“不是奴才找你,是老爷找你。”
一听是爹找,墨容清扬的脚步又轻快了些,一蹦三跳的上了台阶,把帘子一抄就进了屋,帘子被抛上天,再重重的落下来,打在门框上沙沙响。
白千帆望着她直摇头,“这么大的人了,猫弹鬼跳的,就不能有个姑娘的样。”
墨容清扬讨好的把碗往她一递,“娘,给你吃。”
墨容澉笑道,“咱闺女怎么没有姑娘样了,瞧瞧,还记得给你带吃食呢,要不说闺女是贴心的小棉袄呢。”
墨容清扬捏了一块腌萝卜塞进墨容澉的嘴里,“爹也吃。”
墨容澉,“……”
那股酸味冲得他嘴角一抽,但这是闺女一片孝心,他不好吐出来,硬着头皮嚼巴两下咽下去。
“对了,爹,郝伯说您找我?”
“嗯,你先坐下,”墨容澉说,“有件事,爹想让你去办。”
墨容清扬在桌边坐下来,一边吃着腌萝卜,一边听她爹说话。
“你大哥都二十了,是时侯该成亲了,他给自己相了一门亲事,爹不是很满意,所以给他写了一封信,你带过去,要他务必好好看一看,爹相信他会明白的,信送到,你也不用急着回来,你和麟儿,晟儿很久没见,在一起聚一聚,多住些日子,等你哥大婚过后,你若是想回就回来,不想回就留在京城,不必惦记我和你娘。”墨容澉慈爱的摸摸闺女的脑袋,“你大了,也该出去闯闯了。”
墨容清扬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这个世上最了解她的人果然是她爹。
去见大哥和弟弟,当然也是高兴的事,但更高兴的是,她终于可以出去闯!荡!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