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光阴(72)
天气慢慢的热起来了, 春上的时候, 天还有些干旱。谁知道这一热,雨水便不断。
小雨早晚见,隔三差五的肯定会有一场中雨或是大雨。
丹阳穿着雨鞋,天天往试验站跑。自行车肯定是没法骑的。一路都是泥路, 除了走着去, 没别的办法。她的那片试验田, 她是投入了相当大的精力的。谁知道今儿就回家吃了口饭的工夫, 狂风大作,然后小孩拳头大的冰雹就噼里啪啦的下来了。
别说丹阳了, 就是林雨桐都心疼自家院子里的菜地。正是开始能慢慢吃上夏菜的时候了,一场冰雹下来, 算是完蛋了。转眼就给砸的七零八落的。
这玩意那么大的个头,砸在脑袋上肯定是要人命的。
朝阳心疼他放在院子里的,自己拼凑出来的小零件, 骄阳披着小被子下来靠在门口只往外看:“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冰雹呢。”
这话多新鲜啊!谁见过这么大的冰雹了?
四爷这会子是着急啊, 着急家里没电话。也不知道采矿厂那边怎么样了。那么大的一片厂区, 在外面正干活的时候, 上哪躲去。这玩意说来就来了。可千万别出事才好。
冰雹这样的极端天气, 那是说来就来, 说走就走的。
十来分钟, 就过去了。
四爷穿了大衣就出门了, 厂办主任李奎已经再外面等着了。见了四爷就问:“走着去吗?”
不走着去怎么去?
四爷指了指就道:“那就走吧。”这人一来, 就知道电话估计跟那边是不通的。
果然, 李奎就说:“已经打发办公室的小李去城里叫邮电局的去了。电话线估计是断了,电话打不通。”
这种小事,只要安排好就行。他不怎么管这事。
见厂长点头表示知道了,李奎就又说道:“刚才我来的路上碰到赵厂长和计主任了,他们已经往厂门口去了。”
四爷‘嗯’了一声,就又问李奎:“齐主任呢?通知了吗?”
李奎愣了一下:“叫了。打发小王去了。”
这意思李奎明白了,厂长这是提醒他,大面上的事,必须把齐思贤推到前面去。
四爷见对方明白,就道:“抓紧叫人通知医院,叫他们带足药品和设备,半个小时之后,必须出发……”
这是防着那边有伤亡。
李奎应着,到了地方就安排。赵平和计寒梅等人的心情就跟着沉重起来了。今年的雨水太多,还得防着泥石流这些地质灾害,总的来说,天气不光是影农作物生产,像是他们厂这样的,如果遇到这样的天气,生产也是会受限的。这段时间,采矿的数量明显下降。原材料跟不上,这是个大问题。厂领导在一块正商量这个事呢,齐思贤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那个叫云朵的姑娘,“……咱们这云朵小同志,可是积极分子。我身边正好需要一个秘书……”
他是这么决定的。
计寒梅就皱眉:“这得跟人事处……”
齐思贤就轻哼:“计主任,你可得注意你的立场。现在哪里还有人事处?一切权利都收归g委会。”
没错,如今所有人都被‘缴械’了,没什么权利可言了。所有的权利都归g委会了。
这话的意思,就有些不好了。似乎是对赵平四爷还有几位副厂长跟着去有些不满。言下之意,你们都被收缴权利了,还跟着掺和什么。
这话原也没错,可齐思贤只是副主任,计寒梅才是主任。计寒梅默许,那他有意见也得憋着。
但从齐思贤的话里听出来的意思,却叫人心里不舒服起来。心里不免思量,这样的人不往下压一压,还是要生事。
计寒梅心里也这么想着,她还要再说,四爷却微微摇头,计寒梅一时不解,但到底抿着嘴没再说话,只看了那个叫云朵的姑娘一眼。
云朵只盯着四爷看,怎么看都觉得有魅力。这么多人站在一起,哪怕齐叔叔的权利再大,看着也没金厂长有气派。
她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跟着一对人马走着去矿厂。
四爷在路上就跟计寒梅‘商量’:“齐主任来的时间可都不短了。是不是应该考虑把家里人调过来了。住房都分下去了,工作调动也该抓紧……”
计寒梅就看了一眼搀扶在一起的齐思贤和云朵,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应该的。早该这样了。”
男领导用一个女秘书,别说是后辈不后辈的话,瞧着就是叫人觉得别扭。
刚下了冰雹,路上都是拳头大的冰块。虽然一路走来,冰疙瘩慢慢的融化,慢慢的变小了,可这气温也越来越低了。
云朵是个爱美的小姑娘,一身夏军装穿在身上,熨帖的很。刚才出来的时候许是冷,但还没冷的那么明显。这会子气温感觉都在十度以下了且还有越来越走低的感觉。这种温度再穿的那么清凉,就有些不合适了。
别人都不是太讲究的人,也都上了年纪了,经得多也见的多了,该有的准备都有。
就这姑娘,没有。
齐思贤正要把衣服脱下来给云朵呢,云朵不要。嘴上说不冷,可实际上是真嫌弃。试想啊,一个大男人过日子,能有多精细。冬天的棉袄根本就没拆洗,从衣柜里翻出来就穿身上了。那味道能有多好。
要论起好闻,云朵还是觉得金厂长从边上过去的时候,味道最好闻了。衣服上跟有熏香似的。那味儿闻着就觉得舒服。
所以,她心中有给四爷打上了一个标签——这是一个干净的男人。
没结婚的小姑娘不知道,男人的干净程度其实只能说明家里的女人的能干程度。
小姑娘的眼睛正一下一下的朝四爷这边飘呢,就见队伍猛的停下来了。因为对面正走来一伙子人,看身上的工服,是矿厂的工人。
李奎就先过去问了,这才知道,那边厂里也是派了人出来求助的。
两边这一碰上,又知道医疗队跟在后面最后就来,也就不用在跑一趟了。跟着往回走就行。
这个队伍里,有领导,也有腿脚欢实的年轻人。
年轻人是凑不到总厂领导身边的,这不就坠到后面了吗?
这一坠到后面,就跟冻的直打哆嗦的云朵走到一块了。
这些人不知道云朵是谁啊,还以为是领导们带出来跑腿的。心说,找不上领导也没关系,咱们跟能搭得上的人搭上话也行啊。
几个人推推搡搡的,就把一个高壮的小伙子推出去了。
这小伙子高壮,但是不憨厚。黑黑的脸膛,眼睛却透着几分狡黠。他凑过去:“这位女同志,挺辛苦的吧。这一条路可不近呢。”
云朵的脸微微有点发黑,不近?“……那还得多远呢?”
“得走俩小时吧。”这小伙子就道,“出来的着急,也没穿厚衣服吧。”说着,就把身上的棉大衣脱下来给云朵披上。
一股子像是臭脚丫子的味儿马上就钻进了鼻孔,云朵当时就跳起来了,一把把大衣掀掉,然后跳起来离的远远的,伸手用手捂住鼻子就叫了一声:“你干什么啊?耍流氓?”
云朵这一叫,众人就都回头了。
齐思贤听齐朵喊着耍流氓,蹭一下就过去,对着没穿大衣的黑状小伙上去就是一拳,然后冲着前面带队的采矿厂的副厂长孙新民喊道:“这就是你们厂的工人?什么人都往厂里招?这样的小流氓,就该送到派出所去……”
这小伙子的脸顿时黑红黑红的。
流|氓罪可不是小罪,可他要是耍流|氓了,这担上这个名声还罢了。可这压根就没怎么着,怎么就落了个这样的罪名呢?
他捂住鼻子,鼻子被打了一拳,这会子正冒血呢。
四爷看过去就皱眉,下面每个分厂的情况他都熟悉,每个分厂干部都是他直接或是间接提拔起来了。人事就更是熟悉,这个被揍的小伙子,好像叫孙十一,是孙新民的亲侄子。
孙新民生了七个闺女,也没能生出个儿子来。于是就把侄子接到身边了,把户口上到了他们家的户口本上,变更户口的事还是求的自己,是自己给大原打了电话,帮着办的。那天刚好是国庆,所以,给他侄子换了个名字叫十一。
要是别人的话,孙新民还能帮着解释几句,可如今这样,孙新民反倒是不好说话了。
四爷就看向那个云朵:“人家好心给你棉衣,怎么能说人家是流氓了?那照这样,同志间还不能有点关爱了……”
云朵一下子就委屈起来了,但还是被男神皱眉冷眼的样子给电着了,只觉得特别男人,于是说话就有些结巴:“我……我……”我了半天才道:“他突然把衣服给我,我没想到,所以……所以吓了一跳……”
那就是没耍流氓的事了。
没耍流氓的事了,齐思贤就尴尬了。
云朵见金厂长的面色不那么严厉了,这一温和下来,又是另一幅样子,她的脸又红了,为了跟金厂长多说两句话,就赶紧道:“我那跟他道歉……”
四爷点头,云朵颠颠的转身,眨着眼睛雾蒙蒙的跟孙十一道歉。
孙十一眯着眼睛,俯身将沾上泥的大衣捡起来穿上,顺手抬起袖子抹了抹鼻血,冷冷的说了一句‘不用了’,然后就率先跟着队伍往前走了。
云朵还想说什么,发现领导们都走的远了。
她跺脚急跑了两步,挎上了齐思贤的胳膊做搀扶状,这样跟在领导们身边,才不显得突兀。
后面的几个年轻人围在孙十一身边就嘀咕了:“那女人是干嘛的?”
孙十一摇头,不想说话。
就有人又道:“难道是齐主任的女儿?”
“胡说!”另一个人就道:“齐主任的家人还没调过来了。”
那是谁呢?
怎么跟齐思贤那么亲密?齐思贤好似还特别照看这个女人。
几个人不由的就往偏的想了想,不那么想好像都不行啊!
就有靠谱的人说:“要说,还是金厂长眼明心亮。要不是金厂长搭话,十一得搭进去。”
孙十一就朝金厂长的背影看过去,然后‘嗯’了一声,算是记住这个话了。
采矿厂这边确实情况比较严重,砸伤了二百多人,轻重程度不一。平时大家吃饭都在工地上吃,又刚是饭点,聚在一堆吃饭。冰雹一下来,各自找地方躲避,本来就没啥地方,结果再一拥挤推搡,矿厂又大多数地面是不平整的,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石头。所以,这砸伤的占一半,各种意外伤,倒是占了另一半。
唯一庆幸的是,好歹没有死亡的。
这就是万幸了。
开会的时候,齐思贤对着矿厂的领导班子一顿喷。觉得他们这些当|权|派根本就没有把阶级兄弟的生死放在心上,要处分这个处分那个……然后最后的结果就是主管生产的副厂长孙新民给下放到干校劳动去了。
就算是没出错,领导们也是要轮换着去干校劳动的。
这个谁也不能有意见,事就这么定下了。
总厂的领导走了,孙十一咬牙:“叔,真被下放了?”
孙新民‘嗯’了一声:“迟早的事,这会子是被那姓齐的抓住把柄,这才借题发挥。今儿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没事,就半年,半年完了换别人。”
可别人只有三个月,自家叔叔是半年。
孙十一就低头:“都是我连累了叔……”
“瞎说啥呢?”孙新民呵斥一声:“他姓齐的才来几天功夫?能知道谁是谁?我也不过是怕他揪着你不放,他说处分的时候我没争辩。多三个月的劳改叫他把气出了就完了。”说着,又叮嘱说:“最近老实点,别惹事,知道不?”
知道!
孙十一嘴上应着,可眼里的厉色一闪而过。
结果没过几天,反正矿厂那边的伤员伤都还没好呢,就又有了一件新鲜事。
李奎跟四爷汇报说:“……矿厂有个青工,参加游行的时候,把领袖胸章别在胸口的肉上……被省g委会表扬了……”
四爷愣了一下,才明白这把胸章别在胸口的肉上是几个意思。
他愣了愣就皱眉:“知道姓名吗?”
李奎打量四爷的脸色之后才道:“叫孙十一。”
孙十一?
四爷的面色不变,心里却有了计较:“既然省里都表扬了,那总厂得有点表示才是。你把这消息跟计主任说说……”
然后孙十一就作为对领袖格外忠诚的战士,被调到了总厂,调到了厂g委会的办公室做干事。
小伙子换了衣裳,收拾的利利索索的,齐思贤还直夸。
他压根就没认出来这是谁,就更不知道曾经无缘无故的被他打了一拳的人就站在他面前。不光是齐思贤没认出来,就是云朵也没认出来。当天就只瞧了一眼,乌漆嘛黑的,谁记得住长的什么模样。
可越是没认出来,孙十一心里的火气越大。
他是时刻记在心里要叫这两人好看,为此自己付出了什么代价,自己清楚。可好容易站在人家的对面了,人家却压根就不记得他这种小人物。
憋气吗?
太憋气了。
这两天齐思贤的媳妇带着一儿一女都来了,是整个都调动过来了。
齐思贤的媳妇是唱戏的出身,不过人家不唱旧戏了,如今开始唱样板戏了。据说在原单位,那也是台柱子。因此很是不愿意调来。如今来了,计寒梅就说厂里的宣传部门也得排练新戏,就她主管。
于是,人家乐意了。不管是自己来了,还带着儿子女儿一块来了。
齐思贤的儿子齐小天几年高中刚毕业,工作还没着落。这边说可以直接进厂里的技校学习,然后安排工作。于是也来了!只有一个女儿也上高一了,明年这高中也该毕业了。
如今家里人来了,家里需要收拾。于是,齐思贤就叫了办公室的小伙子,帮忙给家里搭把手嘛。
林雨桐端着一盆吊兰去恭贺人家的时候,就看到人家一家子站在院子里指挥,然后都是厂里的几个年轻人忙进忙出,又是帮着抬东西,又是帮这般家具。就是装衣服的包,都要叫这些人帮着搬进屋里去。
见了林雨桐来了,年丽华这才迎过来:“……你太客气了,我还说要请大家呢……”
林雨桐笑了笑:“……能忙的过来吧?”说着,就打量了两眼。
这叫年丽华有些尴尬:“你说这……这些孩子太实诚了,主动过来帮忙,还不叫我们插手……”
真会睁眼说瞎话。
反正只是搬家,也累不着谁。相反,倒是能叫不少人看出啥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品行也差不了多少。
应酬嘛,东西送到就算了。一盆花而已,掐一个芽下来就能繁衍一盆。家里大大小小的,放着好几十盆,又不值当什么。
她这边走了,那边年丽华就撇嘴,只觉得这个女人说话是真真不好听。
可那边齐小云却觉得:“……那位阿姨真是个雅致人,看着花盆,多好看。”
花盆是朝阳用木板和木棍做成的,雅致是真挺雅致的。小小巧巧的,托在手里也轻巧。四爷在家也做,朝阳跟他爸学的,自然没他爸做的精致,不过也不算是差的。四爷做的东西,林雨桐等闲不拿出来送人,也就是朝阳的练手之作,林雨桐给拿出来了。
在屋里帮忙归置的云朵看了一眼,眼睛就一亮。
这跟她在金厂长办公室外面窗台上放的花盆差不多。当时她恍惚从李主任说了一声,叫大家都小心点,别碰那东西。说那花盆都是金厂长自己做的。
那要是这样,是不是这个也是金厂长自己做的。
她就凑过去,看着齐小云手里的花盆,然后看向年丽华:“阿姨,能把这盆花送我吗?”
齐小云的脸呱唧一下就落下来了,这要不是爸爸领导家的闺女,她真想大耳刮子扇过去了。咋就这么没眼色呢?
年丽华肯定先看自家闺女的脸色,见孩子不愿意,她就有点沉吟。横没有委屈自家孩子的道理吧。
刚要说话,就听齐思贤说:“朵朵想要啊?那就拿去吧,一盆花而已,难得你喜欢。”
云朵的脸上一下子就绽放出笑意:“谢谢齐叔。”
说着,从齐小云手里拿了花,一蹦一跳的,急着出去安置了。
齐小云气的直跺脚,冲着年丽华喊了一声:“妈!”
年丽华拍了拍闺女,正想着怎么安抚呢,就听到齐思贤怒道:“你看你那样子,有一点大姑娘的样儿没?多跟朵朵学学。有人家孩子一分,我都不用操心了。”
当着满院子进进出出的小伙子,这么说一个大姑娘。
年丽华气的,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男人面子。
那边齐小云气的一跺脚,直接奔回房里去了。孙十一正在房子给把桌子板凳归置到该放的地方,刚才在楼上把院子的情形看了个明白。
这会子齐小云进来一看有人,愣了一下,先红了脸:“你……你……你先出去……”
孙十一就说:“……快别恼了。齐主任特别看重云秘书,之前为了云秘书,齐主任还把一个小伙子给打了……反正云秘书挺厉害的,你别惹她……”
齐小云斜眼看过去:“你干嘛跟我说这个……”
“看你小,不是怕你吃亏吗?”孙十一扔下这句话,就下去忙去了。
齐小云当着外人的面自然不会说他爸什么,但等人走了,她跟着她妈进了厨房,嘚吧嘚吧的把她爸为了云朵跟人家打架的事都说了:“……没想到我爸这样的人,还会打架。”
她本意是想说:她爸对人家的女儿比对自家的女儿都好。
可听到年丽华的耳朵里,这就有点变味了。
又是秘书,又是为了她亲自跟人家动手,这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年丽华比齐小云心里会藏事,她跟闺女说:“这话以后不许跟人家说了。不就是一盆花吗?妈明儿个你讨一盆去。”
吃了饭,两口子歇下了。
夫妻俩的夜生活过的不是很和谐,这种感觉主要是年丽华单方面的感觉。
齐思贤喘着气,问老婆:“还行吧?”
年丽华故作迷迷糊糊的样儿,随意的‘嗯’了一声。
齐思贤就笑:“这就不行了?”他拍了老婆一下,“还是年轻的时候好啊!你说你年轻的时候,一晚上就没个够。现在呢?这才一回……”
年丽华心说:年轻的时候你能半个小时,如今就三五分钟。我刚有点意思,你完了。我还不够受折磨的呢。
但这话不能说,太伤男人的自尊心了。
她把这些话咽下就说:“喜欢年轻……”
“这话说的,谁不喜欢年轻的?”齐思贤的手在老婆的肚子上抓了一把,皮松了,都拽的起来了。跟年轻时候的手感自然就不一样了。
可年丽华却真往心里去了,心说:还真喜欢年轻的。
这么想着,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这要是自己这次没调过来,只怕真就是他有了外心了,偷人了,自己都不知道。
她把这事压在心里,也没露出来。
早上起来,要照常上班嘛。齐思贤就说:“你不着急上班,把家里也拾掇拾掇,我的那些旧衣服都有味儿了。”说起这个,他的脸上有些不自在。自己是感觉不出来的,这不是身边有个小秘书吗?那孩子总是时不时的用帕子捂鼻子,他自然就感觉到了。为此,之前还专门置办了两身衣裳,还买了香脂。
要出门了,刷牙洗脸刮胡子。然后用梳子蘸水,梳个大背头。最后打开香脂盒子,抠了一点出来,在手上脸上擦了擦。
这玩意一般是冬天用的,怕脸皴了。夏天没人用这个,太油腻。一出汗,油腻腻的,感觉一点也不爽气。女人都不用,更何况是男人了。
可齐思贤偏这么用了,为的就是香脂的香味特别浓郁。
你说,谁家的男人出门收拾的香喷喷的而家里的女人不起疑心的?
看着男人出了门,年丽华都能把一口银牙给咬碎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当儿,她提着饭盒去给男人送饭了。一路问着人才找到办公室,远远的,就在走廊里都能听到笑声。
男人爽朗的笑声连同小姑娘娇俏的笑声一起传出来,隔着飘起来的门帘,可以看见离的很近的男人的双腿和女人的双腿。
她转身,不准备进去了。进去了又能说什么呢?这件事要解决,就只能悄无声息的解决,千万不能露出什么风声。
她这一来又一走,齐思贤不知道,但是别人可都看在眼里。
g委会的办公室,那些干事可都在呢。
这些人就猜呢,说:“为啥人来又不进去呢?”
然后都朝主任的办公室看了一眼,眼神有几分诡异,难道真是想的那个样子?
人这一张嘴是最可怕的,本来就是猜测,就是那么一件事,可话还是越传越难听。要说人家也没乱说,就是说齐主任中午不回家吃饭,跟秘书在办公室里一起吃嘛,有说有笑的。然后齐主任的老婆来给送饭,到了门口却没进去转身就走了。
都是事实!
可顺着事实臆想出来的事,那真是不可言说了。
有人就把云朵钦慕四爷的事说了,可说着说着,就不说钦慕四爷了。而是说云朵喜欢年纪大点的男人。而且是有权利的男人。
无疑,全厂现在名义上最有权利的男人,就是齐思贤。
一时之间,流言蜚语啊,除了当事人,别人都知道。
林雨桐就说四爷:“你把人调来,这下热闹了。”
那朵桃花,就这么给冲淡了。
四爷就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齐思贤要是心思纯,心眼正,也就没那么些事。”
这倒也是!
可别说是什么老领导不老领导了,以前是他的老领导,但现在他的老领导早就波及了。这么一个大姑娘放在身边,而且这姑娘吧……还真有些不能叫人言说的性子。跟齐思贤吧……也不知道避讳。进进出出的搀扶着,可齐思贤才多大,四十来岁!正是壮年男人的时候!你说又不是亲闺女,这么抱着胳膊从厂里进进出出的。从早上上班开始,工作、开会、吃饭一直到晚上回家,大部分时间都是两人一块度过的。
他齐思贤要真是当云朵是晚辈,那就该为晚辈考虑。而不是如此!
孩子不懂事情有可原,他齐思贤活了四十多岁,不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
只能说,这人心里未尝没点龌龊的心思。
年丽华过来给林雨桐家还礼,拿的是一包炒花生:“我娘家寄来的,自家炒的,味儿可好了。”
林雨桐收了,说得好好尝尝。
年丽华见人家和气,又看院子两边,是一排排的吊兰。有些花盆只有巴掌大小,可爱的不行。她就笑:“难得你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孩子们自己闹着玩的。”林雨桐当人家就是一夸,她也就随口一应。
可谁想年丽华开口说:“我家小云喜欢的什么似的。”然后看着小盆就不错眼。
林雨桐就明白了,这人还是想要吧。她就说:“喜欢就再拿两盆。”
年丽华嘴上应着这怎么好意思,可手上的动作却也没慢到哪里去。
林雨桐看她挑了一盆品相好的,就笑道:“怎么不挑一盆跟那盆对称的?”这一大一小摆着,多奇怪。
年丽华笑的有几分不自然:“……我们家小云这孩子,心眼好,见云朵也喜欢,就先紧着云朵了。”
哦!
林雨桐恍然,心说:真能紧着人家,她就不会又过来讨要了。看来,因为一盆吊兰,还惹出一桩官司出来。她就说:“你们对云朵那姑娘是好,比亲生的都好。不知道的,以为你们家俩闺女呢。”
年丽华是知道云朵之前纠缠过人家男人的事的,脸上就有几分不自在。自己养的闺女可干不出纠缠别人男人的事。说什么自己就跟有两闺女似的,云朵那样的姑娘,自己可是养不出来的。她忙解释:“说我们的闺女这是在我们脸上贴金,人家那孩子……这不是客人吗?那孩子说喜欢,能不给吗?”
语气里很生分。
正说着话呢,天又黑沉起来了。跟着风又起了。不用问,这又是一场狂风暴雨要来了。
年丽华抱着花盆就跑,林雨桐也赶紧喊朝阳和骄阳:“快出来,把塑料棚子碰上……”
今年的雨水有些过分的充沛了。一看这样,四爷和端阳两人就给院子里靠墙的位置订上了木板,木板上夹着塑料薄膜。雨来了,就把塑料棚拉开盖上就行。那边用砖块压着,不是特别大的风一般是吹不起来的。
端阳骑着自行车来的火急火燎的,见院子都收拾利索了,才把自行车往院子里一撑,披着雨衣就又走:“妈,我却接丹阳回来。你别跟着操心。”
林雨桐朝天边看了看,好家伙,雷声滚滚,还别说,这雨下到什么时候还真说不准。是得接丹阳去,她应着,又叮嘱他:“路上小心些,别靠近树底下。”
端阳跑远了,应答的声音听着怎么也得在几十米之外了。
骄阳就发愁:“我爸还没回来呢?”
是啊!
林雨桐穿了雨衣,又拿了一身,说朝阳:“你跟妹妹在家,我去接你爸去。门从里面锁上,谁叫都别开门。你哥你姐都拿着钥匙呢。”
雨说下来就下来了,噼里啪啦的,隔着雨衣打在人身上生疼。今儿厂领导一行人,走着去采矿厂那边看最近新建的工地移动食堂和避难所建造的怎么样了,这工程是四爷要求建的,不仅要让建,还得快点建。这次去验收,结果还不错。至少雨来的时候,所有人能到棚子下面避雨。
林雨桐先到厂里,结果厂里说领导们还没回来。她就又顺着那条路走着去接了。这些领导也都是走着去的,最近老下雨,泥路还没干透呢,就又是一场雨。只能走着去。
踩着到没过脚踝的泥地迎了好几里路,才算是迎到了。果然,一个个的,淋的跟水鸭子似的。出门的时候倒是都记得拿伞,可这风大了,伞根本就撑不住。
四爷远远看见林雨桐,就快走几步过来了,“淋不着,偏还来接了。”
林雨桐本来要把雨衣给他穿的,可一看后面赵平和计寒梅还浑身湿着呢。四爷又摆手,林雨桐干脆把手里的衣服递给赵平,把自己身上的脱了给计寒梅。
这两人什么都不要,计寒梅更是说:“我都湿了,你干啥脱了也淋湿……”
不管怎么挣扎吧,反正雨衣给两人穿了。
四爷干脆把身上的湿外套脱下去给桐桐顶在头上,好歹顶点事。
两人就这么走着,看的人都眼热。孩子都娶媳妇了,眼看要当爷爷奶奶的人了,还恩爱成这样。
云朵咬着嘴唇,心情一下子就阴郁起来了。
齐思贤也把湿衣服脱下来给云朵顶在头上,解释说:“这雨是越来越大了,好歹遮着一点,赶紧走吧。”
孙十一跟在最后,看着这两人。
齐思贤没有回家,云朵也没有回宿舍。因为云朵心情不好,好似跟木偶似的,齐思贤一直给云朵拿衣服挡雨,他回办公室,云朵自然也被带到了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门关上。齐思贤说:“朵朵,里间有我备用的衣服,你赶紧换上去。”
云朵这才反应了过来,隔着窗户看了看外面跟雨幕,就急忙点头:“那好,我先进去。”
办公室是有内外间的,里面可以休息,外间才是办公的。
齐思贤贴心的把里间的门给关好,可他却不知道,他关里间门的时候,外间的门被人从外面关上,而且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