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仙芝最后没有离开道场。
陈阳陪着蒋小明从茅山出来。
一路上,蒋小明的脸色都很凝重。
野路旁,一只肥硕大狐狸,从草丛探出脑袋,看了一眼两人。
也不知,这狐狸怎么想的,肥胖身躯晃动,跑到跟前,对着蒋小明的腿一口咬下去。
没咬动。
它抬头看,蒋小明脸阴的快滴水。
陈阳赶紧过去把狐狸踹开,嘴里喃喃:“小狐狸,你要是母的,下辈子投胎记得以身相许,没我你今儿个死定了。可能是红烧,也可能是爆炒。”
“前辈。”
陈阳话锋一转:“要不然,去我那里住一段时间吧。”
“不方便。”
剑谱在王仙芝身上。
他是王仙芝师傅。
人家找不到王仙芝,会找他。
他现在就是祸源,谁沾上,谁倒霉。
“方便。”陈阳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可他在乎吗?
“不了,我回去。”
下了山,陈阳也不说话。
打车直接来到陵山脚下。
然后指着夜色下一片空旷。
“前辈,不是我不让你走,没车,你靠双脚,腿给你走断了。”
蒋小明默默的拿出一张神行符。
陈阳:“……”
“前辈你知道路吗?”
这话让蒋小明一愣。
是啊,他不知道路啊。
陈阳背着手,哼着小调,向山上去了。
蒋小明看着他的背影,苦笑摇了摇头,将神行符收了起来,跟了上去。
一入山,蒋小明立刻便是察觉出这山的不一样。
与上次进山,区别大了许多。
这随处可闻的灵气,简直了。
“玄阳,这山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不觉得这山……不一样么?”
“没啊,挺好的。”
陈阳问:“前辈,你去过几个道场?”
蒋小明道:“挺多的,道门的,佛门的,一些门派的修行道场,我也都去过。”
陈阳问:“那您觉得,我这里,比起那些道场如何?”
“丝毫不差。”
这个评价非常高。
陈阳脸上顿时一片得意,哼的小调都欢快许多。
等陈无我他们从道场出来,让他们好好瞧一瞧。
陵山道场!
都觉得自己说大话,不给他们点刺激,他们就不知道我陈玄阳是一个从不说假话的好孩子。
八百米山路,平时,陈阳一个人,正常行走,半个小时。
心血来潮看看风景,加个钟,四十分钟。
没情绪,赶个点,十分钟。
今天,走了一个多小时。
全程蒋小明在旁边一直惊呼不停。
陈阳确定,他已经把王仙芝的事情忘记了。
你现在问他王仙芝是谁,他能思考两秒才给你个答案。
答案还不一定准确。
到了山顶。
陈阳问了句:“前辈,明早走吗?”
“走什么啊,不走了,就在这。”
“哦,那行。”陈阳笑着带他进了道观。
洗漱时,蒋小明放在外面的手机震动个不停。
陈阳凑上去看了一眼,备注是杨善。
“前辈,杨善前辈打来电话了,接不解啊?”
“不接!”
“哦,知道了。”陈阳抓起手机:“喂,杨善前辈,蒋前辈在洗澡,什么事儿啊?”
蒋小明:“我说的是不接!”
陈阳走到院外:“嗯,对,他在我这儿,陵山,您找他有事儿啊?那您有时间来这找他就行,好,那我先挂了。”
挂了电话,陈阳道:“前辈,杨善前辈他们要过来找你。”
蒋小明不吭声了。
这个点找他。
除了王仙芝的事情,也不可能有别的事情了。
第二天一早。
杨善和张道权已经来了。
正和蒋小明在说着什么。
“去解释一下吧。”杨善说道。
蒋小明哼道:“解释?你告诉我怎么解释?你来说,我要怎么解释?和谁解释?”
张道权皱眉道:“你语气好点,谁欠你的?我们大老远过来,不就是担心你?你再这养态度,我们可就走了。”
“走走走,现在就走,立刻就走。”
两人左右看看,没再提走这个话题。
这地方,比上次来时,还要好。
走你妹啊。
陈阳走过来:“前辈来了啊?”
“嗯。”杨善道:“麻烦你了,玄阳。”
“何止是麻烦啊。”张道权直摇头:“小明待在你这里,就是一颗定时炸弹,玄阳,你要慎重。”
这一次蒋小明没说话。
昨天是陈阳让他来的。
他本意不想与陈阳在这个时候过分亲密。
如果陈阳现在后悔,他随时走,也不会怨恨陈阳。
陈阳笑道:“前辈这话就生分了,我外出时,可是三位前辈帮我照顾的陵山道观。前些天去道场,有谁站在我身边?整个江南愿意站在我这边的,不过一手之数。三位前辈却依旧让老王他们来帮我站台。”
“做人不能忘本,别说这麻烦不是蒋前辈主动惹来的,就算是他惹的麻烦,只要不涉及我的底线,就算明知不可为,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三人目光欣慰。
陈阳道:“这事情我其实大概知道了,就是有些好奇,老王这剑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蒋前辈,可否告知?”
蒋小明道:“与你说也无妨。”
“年前时,仙芝他们去了子午岭,剑谱,也是从子午岭得到的。”
“怎么得来的?”
“捡的。”
“捡的?”陈阳愕然。
这么牛的剑谱,能捡到?
蒋小明道:“的确捡的,仙芝不会在这种大事上说谎。”
陈阳道:“那是不是就说明,那些人,就在子午岭?”
蒋小明道:“有可能,但不绝对。”
陈阳问:“前辈会将这些,告诉金华观吗?”
“到时候看吧。”
“还是别说了。”杨善道:“那些人如果不死,这么多年下来,哪一个也不是好惹的角色。金华观堪得重用的,有几个?去多少都是死,说了是害了他们。”
就怕不说,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这些就不是陈阳能管的了。
“前辈们就待在这里,不管谁来,都不用理会。”
“他们要是威胁逼迫,你们也别担心,他们想砸大门,还是要砍树,都随便他们。”
张道权犹豫道:“这不好……”
“没事。”陈阳笑容道:“不怕他们找麻烦,就怕他们不找麻烦。”
“前辈先坐着休息,我去做饭。”
他走后,张道权感慨道:“你说,我们几个仙门的,他一个道门的,这样弄下去,会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蒋小明道:“你想这么多干什么?”
张道权道:“能不多想吗?多好一孩子啊。”
蒋小明不善于表达,他只是不说。
心里却是早有想法。
陈阳如何对他,他便如何对陈阳。
吃完饭,陈阳练了一会儿剑,跑来三人这边。
他将鱼跃龙门到筑基的过程,与三人说了一遍。
他说的是今虚的方式。
三人听完后,沉默了很久。
许久,杨善眼神古怪的问道:“这是你自己想的?”
陈阳道:“师父曾经提起过,那时候我还小,不是很懂。”
杨善点点头,如果是今虚提出来的,那就说得通了。
对于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很难去凭空想象。
这不是做数学题,没有一个固定的步骤可言。
“如果按照你说的方式,其实是能行得通,但代价很大。”
“有多大?”
“一个人,想要从七窍,越过无垢,通过筑基的方式,一次性跨越两个阶段,所需要的财力物力,差不多得一条龙。”
“一条龙?”
杨善道:“就是个比喻。”
张道权道:“这种方式,你师父不是第一个这么想的。就是放在现在,也有不少人试图这么去做过。但这些人最后还是按照原来的方式修炼了。九成九的人,也都按照原来的方式修炼。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需要一条龙。”
“……”这几位老前辈,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一个个拿来量化的单位,怎么都是龙。
换个钱不好吗?
张道权道:“我听小明说,你现在也开了七窍。”
“嗯,前些天刚突破。”
“突破七窍,就要开始将体内的杂质排除干净,你试过吗?”
“试过,很麻烦,想要排除干净,得很多年。”
“你懂医术,你自己有没有熬制一些药材什么的?”
“有。”陈阳心里惊讶,不愧是老前辈啊,经验的确丰富。
张道权道:“谈谈感受。”
“感受?”陈阳不懂他说的感受,是什么。
想了一会儿,说道:“拉的屎很臭。”
三人:“……”
“不是这个感受。”张道权摆手道:“你每次是怎么排的?”
陈阳道:“练剑,练功夫的时候,用体内的气血去将这些杂质排出来。”
“或者就是打坐,用真气去走一个大周天,将杂质排出来。”
张道权问:“药什么时候服用?”
陈阳道:“一般是排过杂质之后,因为那个时候比较虚弱。”
张道权道:“这就是关键所在。”
“请前辈指教。”
“谈不上指教,算是我们之间的一次探讨吧。”
张道权道:“你师父是用这种方式修炼,我不知道他当时究竟都干了些什么。但大部分人,可以说是九成九的修士,都是用的正常方式,也就是你的修炼方式。”
“当然,也不能否认,用你师父那套方法,的确是最好的。不管是时间上,还是效果,都比我们这种方式要好很多。”
“但前提是,你得有钱。”
“我刚刚说,按照你师父的方式,得至少一条龙,这不是夸张。”
“刚破七窍,就要稳固,然后排除杂质,才能走到筑基这一步。”
“而筑基,多少人困在这个境界,踏不出去?不夸张的说,一百个人里面能有一个人就算是不错了。”
“这些人,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跨不过去。”
“但最大的问题,还是钱。”
“他们没钱,买不起筑基的药方,就算有了药方,也很难凑齐药方上的药材。”
“就算凑齐了药材,万事俱备,也有很多人,会筑基失败。”
“筑基失败个三五次,都是家常便饭。”
“而且,你想想看,已经稳定在无垢境的修士,在万事俱备的情况下,次次筑基,次次失败。”
“那些别说稳定在无垢,甚至都没能稳固七窍的修士,就想着直接筑基,顺带把无垢境给稳定住。这种概率能有多大?”
听完一席话,陈阳恍然大明白。
他懂张道权的意思了。
先排体内杂质,稳定无垢,再筑基。
和直接筑基,顺便排除体内杂质。
这两种方式,先后都可以。
但前者比后者省钱。
先无垢,不管你有钱没钱,你甚至可以不需要像陈阳这样服用药液,也可以自己慢慢地排除。
虽然慢,但是省钱。
而后者,几乎就是有钱人的游戏。
哪怕跨入七窍之后,这些修士比大部分的商人赚钱都要容易。
但依旧难以支撑直接筑基所需要承担的花费。
何况,筑基并非一次就能成。
当你准备不管什么无垢不无垢的,准备了足够的钱,买了足够的药材,准备直接筑基。
当你万事俱备,等待你的,却是筑基失败。
陈阳估计,就算心里强大如自己,到时候也得崩溃吧。
他终于明白,张道权所说的一条龙,真的是一个非常恰当的量化单位。
越是明白这其中的困难,他也就越是难以想象。
师父当年,到底是怎么成功的?
而且,居然才用了半年?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笔记本上,今虚关于最后筑基成功还有一段话。
“找到正确的办法,会发现,筑基竟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情。”
陈阳简直无力吐槽。
简单吗?
“明白了吗?”张道权笑着问道。
陈阳点点头:“明白了。”
张道权道:“不管你用哪种方式,都可以达到筑基的目的。怎么选择,在你自己。”
陈阳嗯了一声。
他能怎么选择。
他也没有一条龙。
那颗龙珠,他没打算用。
那是为老黑留着的。
要不然就靠老黑自己,这辈子估计就是混吃等死的份了。
大灰是狼,龙珠给他,没办法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所以陈阳有时候也会感慨,觉得大灰碰见老黑,真的是有点坑。
明明比老黑努力用功,却没有老黑的命好。
不过事无绝对。
说不定哪天也能遇见适合大灰的东西。
吃完午饭后,陈阳道:“我要下山一趟,今晚可能不回来。晚饭前辈就自己准备吧。”
“去哪里?”
“道协。”
“路上小心。”
“嗯。”
下山,来到姑苏城。
陈阳直奔玄妙观。
“玄阳。”妙法迎上来,问道:“你找师傅吧?”
“嗯,住持在吗?”
“在呢,不过有客人,走,先去歇会儿。”
妙法领他入了小厅:“我去和师傅说一声,你等等。”
他来到师傅的院子,院子里,三个人。
金圆,一个女人,以及,秦白。
女人年约四十,保养极佳,气场极强。
穿一席旗袍,胸前一朵牡丹。
寻常人穿这样的旗袍,会很俗。
但此女,却能压得住。
给人一种末代皇室的贵族感。
秦白,这位秦家的独子,秦夫隐的儿子,此刻就站在一旁。
身体站的笔直,一言不发。
像极了伴读的书童。
“高夫人,你另请高明吧,这件事情,找我用处也不大,我的面子,没你想的那么大。”金圆摇头道。
高敏华,秦白的亲妈,秦夫隐的第一任老婆。
姑苏城秦家如今的话事人。
高敏华道:“金圆,你我也认识几十年……”
金圆打断:“这件事情我真的无能为力。”
这时,妙法走了进来。
“师傅,玄阳来找你。”
金圆脸色一板,稍有的责怪语气道:“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有贵客在,你就这么闯进来吗?”
妙法愕然,不明白师傅这是怎么了。
平时都是这样的啊。
他也算聪慧,猜晓师傅应该正与高敏华聊什么重要的事情,连忙道:“是妙法错了。”
“出去。”
“是。”
“金圆,你太见外了。”高敏华摇头道:“妙法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妈妈,与我是好姐妹。当年也是我提议将他送来这里,说起来,他得喊我一声干妈。都是自家人,不要太生分。”
高敏华看向妙法,笑道:“妙法,这段时间,没见你来家里见干妈,是不是平时功课太多了?”
妙法挠挠头:“事情是有点多。”
高敏华道:“事情是做不完的,修行也要有一个度,不要让自己绷得太紧了。下周我让秦白来接你,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松江鲈鱼。”
妙法哦哦哦的应声,在这女人面前,明显也有些拘谨。
高敏华款款站起来,说道:“不打扰你了,秦白,跟我过来。”
金圆站起来送她,秦白老老实实的跟上去。
妙法犹豫了一下,也跟在屁股后面。
走出小院子,高敏华边走边说:“你留下,一会儿金圆与他聊完了,你请他来家里吃晚饭。”
秦白点头:“知道了,妈。”
高敏华道:“礼数要周全,不要让玄阳真人觉得我们秦家都是你父亲那样的人。”
“嗯,我知道。”秦白这次很用力的点头。
金圆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我走了,你别送了。”这话是对金圆说的。
“妙法,送送高夫人。”
“哦。”
妙法一脸不情愿的跟上去。
等人走了,金圆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这种表情,在他脸上可真的是很少见。
秦白偏过头道:“叔,你也怕跟我妈相处,是吧?”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话。”
金圆赶紧摆摆手,说道:“你跟我一起去见玄阳吧。”
秦白问:“可以吗?”
“他找我不是什么大事,你听一听也没关系。”
他们走了一会儿,妙法回来了,苦着脸道:“师傅,高夫人刚刚又叮嘱我,要我下周去吃饭,还说给我介绍女朋友。”
“……”金圆无语了几秒,叹气道:“去吧,去吧。”
秦白很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不是还有一桌子好菜吗。”
妙法道:“有好菜我也吃不了啊,我最近在辟谷,吃的东西比较讲究。”
他们来到小厅,陈阳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听见脚步声,他睁开眼睛。
细细一分辨,来的人还不少。
他起身迎到门口,三人都不陌生。
金圆师徒,另一个,秦夫隐的儿子。
“住持。”
“坐吧,在我这里不要那么多礼节。”
金圆随口说道,秦白学着道门的稽首道:“见过玄阳真人。”
陈阳还礼:“秦公子有礼了。”
他偏头,发现妙法很不开心的样子。
金圆道:“你过来,是要做那份提议的吧?”
“对。”陈阳道:“提议书我已经写好了。”
他拿出来,递过去。
金圆展开扫过。
看着上面言辞相当激烈的话语,顿感无语。
不过,也的确符合陈阳的性子。
要不这么写,他反而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陈阳。
他将提议压在杯底:“你考虑清楚,我就不劝你了。不过我也提前告诉你,这事情你别抱太大的希望。”
“什么意思?”
“过不了。”妙法摇头:“道协不太可能会同意你这份提议。”
陈阳道:“别的地方我不管,江南一亩三分田,必须得按照我的提议办。”
金圆闻言心里无语。
这小子是真觉得江南姓陈了?
这话也太霸道了。
秦白不由诧异看向陈阳。
他还记得,与陈阳初次见面的场景。
那是在独龙山。
他与妙法一同去的独龙山,只不过当时他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目睹了一些。
当时他对陈阳的印象。
是年轻,是冲动,是没有属于自己的独立思考能力。
当然,也认可陈阳的实力。
短短一年时间不到,陈阳先后做了几件轰动的大事。
并且被国家道协提名。
并顺利册封。
这很令他感到意外。
但印象里那个年轻冲动的陈阳,没有改变过。
今天再见,他还是觉得,陈阳没有什么变化。
依旧是那么的冲动。
不过却多了一个标签。
自负。
他觉得妈妈如果了解陈阳是一个怎样的人,一定不会再让自己邀请陈阳回家。
“交流会,你准备什么时候过去?”金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陈阳问:“交流会什么时候?”
金圆道:“昨天是第一场,已经结束了,参与交流的是灵威观。”
陈阳问:“结果如何?”
金圆道:“灵威观输了,忠义庙气势正盛。不过因为是第一场,没有太多人关注,知道的人也不多。”
“但他们一定会大肆宣传,所以,灵威观脸面上可能会有点难看。这是一个好机会,但也是一场赌博。”
“如果你有自信,我劝你再等一等。忠义庙的最终目的就是你,但他们不会主动去找你。”
“为什么?”
金圆笑道:“你有时候挺聪明的,怎么有时候,简单的问题反而想不明白?”
“他们为何第一个就去灵威观交流?因为云霄是江南道协的会长,灵威观本身也是江南名观。”
“与他们交流,是给灵威观面子,是认可灵威观。”
“找你,岂不是说认可你?”
陈阳呵笑道:“他们还真是一点好处都不让我占啊。”
“不过,他们就不担心,这么做,会让道协同意我的提议?”
“他们已经去过道协了,所以我说,你的提议,通过不了的。”
“通过不了也得通过,道协不是讲究公平公正公开吗?我提议,别人投票,支持率超过,道协还能压得住?”
“你要是这么做…算了,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能保证的,是玄妙观投你一票。江南省一定是站你这边,出了江南省,我保证不了。”
“这就足够了。”他本意就是要让江南所有道场名额一致公开。
如果别的地方道场依旧按照以前的方式,反而衬托江南道场的独特。
凡是就怕对比。
哪怕陈阳自身狗屎一样,有了同行衬托,也能化腐朽为神奇。
“第二场交流会在哪里?”陈阳问道。
金圆指了指脚下。
陈阳惊讶:“玄妙观?”
“嗯。”
“行天宫……”
“是忠义庙。”金圆提醒道:“名字不要弄混,忠义庙的人,不喜欢别人说他们是行天宫的弟子。”
“不都是一家人吗?”
金圆摇摇头,没有深说。
陈阳问:“忠义庙的弟子很厉害?”
金圆道:“有一个开了六窍的弟子。”
“多大年纪?”
“三十三岁。”
“很年轻。”
“是很年轻,但与你比不了。”
“他们了解我吗?”
“必然是了解的。”
“了解,还敢来找我麻烦?”陈阳纳闷道:“这么自信的吗?”
金圆道:“第二场交流会,不出意外,还是要输的。”
陈阳道:“有我呢。”
金圆道:“你赶在第三场去参加吧,这一场不要来。”
“我刚刚说了,你越晚出现,压住他们,你的名望就越高。至少在江南一片,有更多的人认可你。”
“可是……”
“玄妙观的名声没关系的。”
玄妙观这一代,多少有一些青黄不接。
除了楼观台,天师府……
其他的道观,在这一代,似乎都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弟子。
虽说,妙法、明非这些人,年纪不大。
在他们这个年纪,能有这份道行,并不算差。
可是与忠义庙的弟子一相比较,还是差了很大的距离。
他们这一代,真正说起来,应该以黄东庭为分界线。
黄东庭,卓公眉,赵冠青才应该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代。
再往后,则是陈阳、法明、玄真这些人。
因为辈分相等,所以,他们难免要与黄东庭这些起点就不低,天赋也卓越的天才放在一起比较。
金圆的意思,陈阳明白。
他要用灵威观与玄妙观的失败,来衬托陈阳的强大。
用这种方式,来将陈阳的地位,提高到江南第一人的位置上。
有些东西,自己说的,别人很难认可。
你让陈阳对外说,我就是江南第一人。
谁搭理你?
但他们付出的代价也是真的不小。
前有灵威观,后有玄妙观。
灵威观与忠义庙的交流会,云霄甚至都没有通知联系他。
他也猜得到,这估计是云霞几人私下里就决定好的事情。
“秦白,你有话和他说,就在这里说吧。”
“嗯。”秦白道:“玄阳真人,我妈妈想邀请你来家里用餐,你有时间吗?”
你妈妈?
陈阳绞尽脑汁的想。
秦白妈妈是谁?
自己,没接触过吧好像?
怎么想起来请我的?
“这……合适吗?”他看向金圆。
后者点点头:“你有时间就去一趟吧。”
如果秦白没能邀请陈阳,估计少不了要挨高敏华一顿批评。
“那…什么时候?”
“一会儿。”
“好。”陈阳道:“住持,我还有件事情跟你说。”
“妙法,你们俩先去休息会儿吧。”
“哦。”
等两人离开,金圆问:“王仙芝的事情?”
“是。”陈阳问:“现在知道这件事情的很多吗?”
金圆道:“不多,也不少。不过大部分多是仙门的人,一些江湖门派、散修,也知道了。”
“道门呢?”
“道门知道的反而不多。”
他也是那天去了道场,才知道这件事情。
金圆有一丝疑惑的说道:“挺奇怪的,当时知道的人,现在都在道场。知道是惊鸿剑法的,只有我们几个。但现在知道的人不算少,很奇怪,谁传出去的?”
大部分人得知,第一反应就是想办法把剑谱拿到自己的手里。
可竟然有人,将消息传出去。
这是怎么想的?
陈阳问:“金华观现在知道吗?”
“迟早会知道的。”金圆道:“你也别太担心,该担心的是知道消息的人。他们担心,王仙芝会死。”
“有人要杀他?”
金圆略有些无语道:“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啊。”
他敲敲圆茶几:“这个剑法,之前每隔几年,都会出现一次,但学了剑法的人,最后都怎么样了?”
“死了!”
“这就是了。”金圆道:“你说说看,当年那几个道士,弄出这么满城风雨的大事,那些被洗劫过的道观、寺院什么的,能放过那几人吗?”
“现在好不容易又出现一个王仙芝,他们比谁都担心王仙芝死掉。所以我说你不用担心,他们会好好保护王仙芝的。”
陈阳恍然,的确。
想要找到当年那些人,王仙芝就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口。
也就是说,王仙芝现在成了宝藏男孩!
所有人都要保护他不受伤害。
“当然了,肯定也有人觊觎剑法,麻烦不会少的,不过你就别瞎操心了,有人会护着他的。”
“嗯。”
陈阳点点头,问道:“秦白他妈妈,见我干什么?”
金圆揣着明白装糊涂,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高敏华今天来找他,就是为了陈阳。
他不想参和这件事情,一点都不想参和。
陈阳出来,秦白在外面等候已久。
“玄阳真人,我们走吧。”
“好。”
离去前,陈阳说道:“交流会上,全力以赴就好,输了不打紧,重在参与。”
妙法无语道:“你就盼着我输呢?谁赢谁输还不一定了。”
陈阳道:“人家是六窍修士……”
“那人又不出手,你以为昨天是徐元杰出手的啊?”
“徐元杰是谁?”
“忠义庙那个六窍修士。”
“他不出手?那谁出手?”
“一个普通的弟子,跟我一样,都没辟谷。”
“没辟谷?”陈阳呆了两秒,旋即道:“灵威观……现在成这样了?”
孙明非他们几个,也不算差。
眼看也快要辟谷了。
面对一个同样没辟谷的弟子,竟然输了?
他不清楚昨天交流会到底切磋了文斗武斗了几场。
可不管怎么说,两个人相差不多,灵威观怎么也该能守得住吧?
而且刚刚听金圆的意思,似乎已经确定下一场妙法要输的样子。
那人,昨天刚切磋,隔几天再跟妙法切磋。
这种情况下,金圆竟然一点都不抱希望?
“你先去吧,我去练剑了。”妙法没说太多。
看得出来,他信心十足。
两人离开道观,秦白没有开车,也没打车。
他们就步行走在路上。
秦白打小就被逼着各种学习,什么东西都学。
不管他愿不愿意,想不想,反正事情总不会以他的意志而转变。
小时候这种痛苦的经历,让他在刚有一点自主意识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与同龄人的巨大的不和谐。
他完全融入不到那群同龄的小屁孩的环境里。
后来再大一点,他已经学会圆滑的与这个世界打交道。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反正嘴巴里没一句真话。
用现代人的说法就是,这孩子成熟。
这类家世显赫,不缺物质的公子哥,很难和人交心,所以朋友很少。
因为大部分人都做不了他们的朋友。
妙法跟他自小就认识,算是发小,有这个底子在。
换一般人,就算家境差不多,也难做朋友。
“玄阳真人,我们其实见过的。”秦白手里捏着一把纸扇,正面是一幅画。
一面青砖墙壁,上面挂着一串芦苇。
陈阳看见了,问道:“另一面不会是一颗竹笋吧?”
秦白愣了下,旋即明白他说的是扇子。
讶然道:“你怎么知道?算的?”
说完意识到这话有点问题,加了一句:“玄阳真人算卦的手段也是一流,当得起大家之称。”
陈阳笑道:“这哪里算得到,恰好想到一句歇语。”
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中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他觉得这扇子,与秦白有点不搭。
能把这种隐喻放在扇子上,还在大冬天随身带着的,要么是愤青,要么是键盘侠。
这位秦家公子,怎么看也和二者牵扯不上关系。
秦白倒是对陈阳的印象有了些改观。
这个真人,有点内涵啊。
这份细微的观察,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冲动的人。
真是有点矛盾。
一路上,两人聊天聊地什么都聊。
陈阳发现,秦白与他老子秦夫隐,太像了。
不论谈吐的气质,还是腹中墨水,都是一个低配版的秦夫隐。
而他也从聊天中,得知了秦家的一些信息。
高家是传统的江南大族,世代积累。
富可敌国,这不是一句玩笑话。
秦夫隐是遇见了贵人,之后与高敏华结为夫妻,算是立足了望族的身份。
要说这江南望族究竟有多么富裕,很多人可能并不了解,也没有一个概念。
姑苏城最有名的,应该就是园林。
鼎鼎大名的姑苏城四大园林,世界文化遗产,始建于元代的园林“狮子林”,是江南大族后裔、着名建筑大师贝聿铭家的后花园。
秦家,和贝家差不多。
公子这个放在古代是雅称,放在现代则逐渐变味的称呼。
要真算,也只能是这类出身的人,才能担得起的。
现在一些几千万身价,上亿身家的人,也自称一声公子,放在秦白这些人面前,纯粹是当成玩笑话看。
与陈阳聊天,秦白发现自己对陈阳的误解有点大。
能跟自己聊得来,还不需要自己一直说个不停来暖场的人,他真没见过几个。
老一辈的就不谈了,那些都是人精。
可放在这个年纪的,有一个算一个,绝对不超过十个。
陈阳算一个。
“也就是放在现在,你让忠义庙早个二三十年过来,金圆叔随便唤个弟子,都能把忠义庙打的怀疑人生。传出去,都要说玄妙观欺负人,对海外同门不友好。”
“为什么要早个二三十年?”陈阳不解。
秦白笑着问:“真人对道门了解几分?”
陈阳道:“了解一二吧。”
“我觉得也就一二。”秦白倒是认真的点头,也不顾陈阳尴不尴尬。
陈阳也认真起来:“请秦公子指教。”
“谈不上指教,就是纯聊天。真人觉得与我聊得来,当我是朋友,我就和你多说些废话。要是觉得我不是道门的弟子,那也无妨,过了今天,你把我当空气一口吹了。”
陈阳笑笑,这人有意思。
秦白道:“真人觉没觉得,你们这一代的道门,有点青黄不接?”
陈阳点头:“的确是这样。”
秦白道:“那真人想过没有,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如果按照科学的分析,你会发现,这种情况是不应该存在的。”
“道门、佛门,天底下任何一个组织,或者是公司,发生青黄不接的几率,其实是非常小的。”
“一旦发生了,那你就得想想,这中间是不是出现了一些不可抗力的因素。”
陈阳思索道:“你的意思是……”
秦白冲他露出一抹略有些瘆人的笑。
“就是你想的那样,他们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