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的时候,林深欲言又止。
白鹤渡:“想说什么?”
“……九爷,宁非说您的腿已经可以走路了。”
白鹤渡没说话。
林深额头冒出冷汗。
他不敢再说了,但心里还是担忧。
回到御景园,就悄悄找了云漫夏。
云漫夏一听,心顿时就疼了。
白鹤渡的腿早就好了,但是他一直坐着轮椅,什么都没说。
自从生病,曾经杀伐果决的白九爷身上,就多了一层仿若垂暮老人的沉沉暮气,他对这世间仿佛没了留恋一样,什么都不能让他动容,厌世而消极。
他的腿早就好了,但那又怎样?
好与不好,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
御景园是他养病的地方,也是他的牢笼,是他的将死之地,他来到这里,就不打算出去了。
“有件事夫人可能不知道,九爷来到这里一年,其实没出去过几次,外界觉得他神秘,其实哪里是什么神秘,是根本没有什么能牵动九爷的心,让他踏出御景园的门槛罢了。”
林深笑得苦涩。
“九爷出门最多就是最近了,有些事让他不得不处理,可现在,事情已经处理完毕,九爷看样子又要像以前一样,将自己囚禁在这里了。”
“夫人,我知道这有些为难你,但现在,能劝得动九爷的,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了,所以我……”
“我知道。”云漫夏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脏上的疼,郑重道:“这不是为难,我很感激你告诉我这件事。”
林深一愣,片刻后,他看云漫夏的眼神多了分认真和恭敬。
他看出来,云漫夏是真的在乎九爷。
“那就拜托夫人了!”
云漫夏摇摇头,“九爷是我的丈夫,哪里用得着你跟我说拜托。”
晚饭的时候,白鹤渡没有下楼吃饭,说是有要事要处理,但云漫夏知道,他恐怕是心情不好了。
她随便吃了点,正要上楼的时候,看见小芬将送上楼的饭菜原原本本又端了回来,忧心忡忡道:“似乎是不合九爷口味……”
云漫夏过去看了眼,想了想,她亲自去了厨房,然后让人给她取来几样食材。
“夫人是想……?”
“我亲自给九爷做。”
云漫夏的厨艺其实不怎么好,但是她想起来,上辈子白鹤渡不想吃饭,谁都劝不动的时候,她给他煮了一份粥,他吃得干干净净。
这次她倒是想做些别的东西,但是想想自己的水平,还是放弃了,老老实实选择了粥……
一个多小时后,看着仿佛经过战乱的厨房,云漫夏十分庆幸自己有自知之明!
“夫人,你手烫到了!”小芬着急地惊呼,“我去拿药给你擦擦……”
“不用了。”云漫夏不在意地拉下衣袖,“我先去找九爷!”
她盛出一碗自己的劳动成果,宝贝似的端着,往楼上而去。
虽然过程艰难了些,但谢天谢地,总算煮出来了!!
白鹤渡不在房间,在三楼的露台上。
他背对着她,看着扬城的夜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公?”云漫夏轻轻喊了一声,端着热烫的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白鹤渡收敛眸中神色,“怎么上来了?”
“我担心你嘛。”她将粥碗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软软地说。
“担心我什么?”白鹤渡难得笑了下,眉眼带着些温柔。
“担心你饿着。”她说着,看了眼他脸色,小心地说道:“林深说你的腿……”
白鹤渡笑意收敛下去,神色变得冷淡了些。
“林深话挺多。”
听他似乎要迁怒林深,她忙在他面前蹲下,晃晃他手说:“是我硬要林深告诉我的,你别怪他。”
“去做自己的事吧,我在这里待会儿。”轻轻揉了下她头发,他说道。
“我不。”看着他眼底的孤凉死寂,云漫夏心疼,“我要在这陪你!”
她仰着小脸,“我亲手给你煮了粥,你吃一点好不好?”
他低眸,“夏夏还会做饭吗?”
“咳,会一点。”云漫夏眼神游移了下,有些底气不足地说。
也不算说谎……吧?她的确是会一点!
没料到她竟然会亲手为他煮粥,白鹤渡神色微缓,却还是说:“下楼去吧。”
云漫夏不走,“老公,你不开心吗?因为……腿伤的事?”
她本来想说他的病,但心里知道这是他最敏感的神经,害怕他动怒,因此委婉地只提了腿伤。
但即便如此,白鹤渡凌厉的眉间还是多了分冷意。
云漫夏却一点也不害怕,她抱着他手说:“伤既然好了,那我们就不坐轮椅了好不好?”
她当看不见他吓人的脸色,趴在他膝头,脸颊埋在他掌心里,嘟囔着说:“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坐轮椅,我每天都在想,你什么时候能站起来,陪我一起出门。”
“别人才老公都能陪她们逛街,你难道不陪我吗?”
“还有,总有人说我老公又老又丑,才不是呢,我要带你出去,亮瞎他们的狗眼!”
那声音委屈极了。
白鹤渡沉默片刻,将她脸抬起来,看见那双清透明亮的眸子,此刻已经红了一圈,她小脸绷着,倔强地忍着眼泪。
他的心脏似乎轻轻颤了颤,良久,他无声叹了口气,哑声说:“好。”
“好什么?”云漫夏立即追问。
“不坐轮椅了。”他说,顿了下,“……会陪你出门,亮瞎他们的狗眼。”
云漫夏瞬间展露笑颜,“我就知道老公最好了!”
“那还要好好吃饭!”她立即跳起来,要给他把粥端过来。
手却突然被拉住了,她差点没站稳,栽到他怀里去。
“手怎么了?”他不容挣脱的力道桎梏着她手腕,目光微沉,定定看着她手背,那里有两个红点,被白皙的肤色映衬得十分刺眼。
“不小心烫到了……”看着他脸色,云漫夏有些心虚,用了点力想要将手挣脱,却半分没挣出来。
“煮粥烫的?”
“嗯……”
白鹤渡一声叹息,“擦药了吗?”
云漫夏不敢骗他,又不敢说实话,直觉他肯定会生气,就小声说:“……其实不疼。”
话音刚落,脸颊就被掐了一下,同时自己撞进一个坚硬的怀抱。
“小骗子。”
云漫夏捂住被撞到的鼻子,愣愣地抬头。
——他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