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124.”
……
“1456.”
“1457.”
迷雾中，高勤和商壹报数的声音每隔十秒响起。
但走着走着，叶蓁蓁发现身旁没了声音。
1458这个数字，十秒时间到了，高勤还是没有报数。
叶蓁蓁咻然停下了脚步。
下一秒，就听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高勤紧张又高亢地喊道：“都别动，再动我开枪了！”
开枪！
高勤拿了武器！
这浓雾中，子弹乱飞的后果不堪设想！
叶蓁蓁想都没想，寻着他手腕发出亮光的方向踢出一脚，欺身上前一把卸掉了他手中的武器。
“放开我，老子杀了你们！陆夫人快跑！”
“有本事冲老子来，抓一个女人算什么好汉！冲老子来！”
高勤不断扭动着身体，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却一直做着射击的动作，嘴里还biubiu地配着音。
“他！”跟上来的商壹身子整一个僵住，“中幻觉了！”
叶蓁蓁一掌劈晕了高勤。
低头看了一眼手镯，上面检测的毒素分析已经进行到95%了。
马上就能知道这毒雾里蕴含的是那种麻痹神经的毒素，方便对症下药。
“陆夫人，我们此时在盆地中央地带。”商壹隐晦地提醒。
这才走到一半的路程，高勤就已经出现幻觉了。
后面的路可想而知，他和叶蓁蓁迟早都会陷入幻觉。
“大管家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叶蓁蓁一边把高勤拖到旁边的一棵不知道是什么的树下，一边问。
商壹刚想说自己没事，就感觉一阵眩晕。
他用力咬了下舌头，用疼痛刺激神经，眩晕稍有缓和。
但只过了几秒钟，眩晕感又来，意识越来越模糊。
商壹感觉自己的身体和大脑都不受控制起来，心里有一股冲动想要破体而出。
“幻觉……”他闭了闭眼。
进入到雾气盆地，早该算到有这一步。
他到底还是贪心了，以为能平安离开这里。
商壹仰头望天，意识混沌，视线里除了一片白雾，仿佛远山有霞光在朝这里靠近。
“幻觉……”
商壹咬紧牙关，攥紧了拳头。
混沌的意识里，过往似走马灯似地回放。
他的童年，他的年少时期，他成年后，渐渐上了年纪……
他一生未娶，无儿无女，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商氏。
他的姓氏是商氏给的，他一生的荣辱也是商氏给的。
他这一辈子，生在商氏，死也在商氏。
扪心自问，仰不愧天，府不愧地，这一生，商壹坦坦荡荡。
最后，就让他紧攥着商氏族人的尊严，慨然赴死吧。
“叮——”
一把匕首打偏了商壹从背包里抽出来自裁的刀。
叶蓁蓁一把薅起商壹的衣领子，把他拎到了高勤身边坐下。
“大管家不必灰心，我会带你们出去。”
淡然的声音，透着早就令人熟悉的沙哑粗粝，却一下将人从绝望的深渊里拉了回来。
“陆夫人……”商壹心头一热。
“稍等一会，先吃点东西。”叶蓁蓁说着，像变戏法似的，从背包里摸出来一碗粥，塞到了商壹手里。
商壹愣住了。
叶蓁蓁道：“你先吃，待会等高副督司醒来了，也喂他吃一点。这毒雾沾染了身体非常消耗体力，我们都要补充能量。”
她说着，自己也摸出一碗粥，摘掉防毒面罩，盘腿席地而坐，撕开包装就吃了起来。
粥还有温度，是熬得软糯香甜的小米粥。
商壹摘掉防毒面罩，都已经出现幻觉了，还要这东西做什么？
他吃了几口，胃腹顿时温暖起来，刚刚浮起的赴死的绝望仿佛被一扫而光了。
他鼻子一酸，低着头大口地喝粥，连商家用餐优雅的规矩都放到了一边。
他从未觉得粥也能这么好喝，这粥里还有海参鲍鱼，还有大龙虾挥着大敖钳夹他的勺子。
“夫人，你有没有看见……”商壹斟酌着开口。
叶蓁蓁非常平静地道：“大家看到的幻觉应该都不一样。”
商壹身子一正，肃然起敬。
原来叶蓁蓁也出现了幻觉，可她未免也太淡定了。
她要不说，根本看不出来她此刻也是群魔乱舞。
很快，商壹吃完了一整碗夹杂着各种“海鲜”的小米粥，擦干净嘴，收拾好东西。
起来，朝着叶蓁蓁恭敬地鞠了个躬。
“谢陆夫人全我体面。”
说着，把背包留在了原地，打算死远一点。
他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手舞足蹈，尽管脑子混沌地厉害，眼前看到的东西也越来越魔幻。
他把舌头咬烂了也不能让自己失了分寸。
他不能给商氏丢人。
“等一下。”叶蓁蓁站起来，迷雾里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戴在商壹手上的手环的光亮。
这时候，叶蓁蓁的手镯上光亮一闪，毒素分析完成。
她一边过去扣住商壹，一边查看毒素报告。
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瓶药，倒出一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商壹嘴里。
这是个很小的药丸，入口即化。
商壹还没反应过来，这药就成了一嘴的口水，吧唧一下就滑入了喉咙。
“解毒的，你坐在这里等一会，幻觉应该就缓解了。”叶蓁蓁说着自己也吃了一颗，然后给高勤也塞了一颗到嘴里。
高勤还晕着，不能自主吞咽。
叶蓁蓁招呼商壹过来：“劳烦大管家帮忙给高副督司喂点水？”
商壹懵懵地走过来，脑子混沌着，叶蓁蓁说什么做什么。
也因为叶蓁蓁差使他，让他没有时间去想自杀的事情。
……
十分钟后。
商壹脑子彻底清醒。
回想起刚刚自己赴死的决心，久久无语。
“夫人，为什么要救我？”良久，他沉声问道。
叶蓁蓁笑了下，反问道：“为什么不救你？你是我要求给我们带路的向导，是来帮我们的，我自然要怎么带你进来怎么带你出去。”
她说得理所当然，坦坦荡荡。
商壹心头却如擂鼓一样，眼底浮起一股热气。
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他是商氏的大管家，一直谨记着自己是商家的佣人，主人家叫他干什么都是应该的。
进雾气盆地，商氏的人哪个不知道可能会遇到生命危险？
主人家连问都没问过他的意见，就派了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