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郊外的避暑山庄，南山积雪消融，流水潺潺，草木生机勃勃。
但地下牢房，却是死寂。
夜色将消，天际那线鱼肚白隐约跃起。
等了这般久，难道裴归尘不会来了？
角落蹲守的阿宝和晚晚齐齐伸了个懒腰，看向关押着柳戚戚的地牢门。
看来她猜得不错——裴归尘当初要柳戚戚杀赵川策，便是准备了送柳戚戚暴露身份。
一枚弃子，确实不值得裴归尘冒险来救。
但镇国寺密室的那些画像，也不够分量？阿宝环顾周遭，再次打量挂在地牢最中间的那一幅藏蓝锦袍的男子画像。
这些日子以来，她怀疑画像有两层。
用了各种法子，查探，试验。
甚至猜测这画像，用了特殊颜料绘就，隐藏了密文。
剪切了一小块画像，用烛火微烤，药雾熏蒸，湿帕擦拭，她一一试过了，却尽数无果。
还有那右耳黑触，她已确定是画像男子的右耳旧疤痕。
因而，对这男子的样貌，越发熟悉起来。
“公主殿下，柳戚戚若是一直不开口，咱们动刑嘛？”晚晚跃跃欲试。
闻言，阿宝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地牢里的柳戚戚。
而被铁链捆缚的柳戚戚，似有所觉地，亦隔着地门铁牢朝阿宝看了过来。
那阴恻恻的眼神，令阿宝与晚晚皆不寒而栗。
“动刑。”阿宝漠然道：“问出她知道的，白慕凉的所有。”
话音未落，晏海熄送来一支裹着信筒的羽箭，“是裴家的影卫统领，秃鹫。”
阿宝下意识警惕：“可有毒？”
“验过，无毒。”晏海熄凛然道：“至于那影卫秃鹫，亦派了人去追。”
闻言，阿宝取出箭筒里的信，入目果然是裴归尘凌厉锋利的字迹。
他说，他想见她，在这座避暑山庄的山巅凉亭里。
用一个秘密，换她手里的镇国寺密室画像。
晏海熄冷然道：“调虎离山？”
“无论他这步棋是何用意，这地牢陷阱他不会出现了。”阿宝愤愤然将信攥皱成团，丢进火盆里。
“但，埋伏的虎卫暂时不撤。”
闻言，晏海熄沉声问：“再调派一队虎卫于山巅凉亭伏击？”
“虎卫送到裴归尘面前，不过给他练手。只你埋伏暗处便可。”更何况，阿宝一想到山巅凉亭，突然生出一种预感，裴归尘这回或许，并不打算动他那柄剑。
片刻后，南山巅的凉亭。
阿宝气喘吁吁爬上山时，凉亭的琉璃瓦熠熠生辉。
而三面垂落竹帘，仅剩的卷帘一面，她一眼便看到了一把古琴。
此幕，令她想到了前世。
蓦地，清冷矜贵的白袍闯进她眼里，裴归尘落座琴案之后，若有所思地默然朝她看来。
晨曦倾洒而落，琴弦在他那袖长冷冽的指下，被奏成熟悉的曲音。
避暑山庄的啾啾鸟鸣，温和风声，还有清新的草木花香……
一切宁静而祥和，仿佛融化了他们彼此间的血腥。
阿宝一步步走进凉亭。
袖中寒光闪过，噌地厉响，削铁如泥的匕刃被她一把用力狠狠扎进古琴。
绷紧的弦被猛然扎断，抽得裴归尘弹琴的那双手，手背血痕鲜红。
阿宝冷然道：“裴大公子又不是小倌卖唱，这琴，不必弹了。”
裴归尘边盯着手背的血淌落琴面，边哑声回忆道：“你从前很喜欢它。也很喜欢这南山凉亭的风景。”
闻言，阿宝眼神更冷，“你这是，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