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青梅煮茶,米糕飘香。
红月高悬的廊亭,阿宝靠着黑袍皇叔肩膀,默默在等。
琢琢离开后,她顺藤摸瓜彻查了杨氏灭门案。
也算是弄清楚了十六年里,徐樱的动向。
玄阳初年,蛮族王城被破,徐樱趁乱带走夷燕并去母留子,将慕归当成复仇的刀。同时,她与恢复阿诗勒王室身份的秃鹫联手,统管了黄金蝎和裴氏影卫。
而明面上,昭城杨氏是徐樱的金银来源。
直到玄阳十六年,徐樱边唆使吏部侍郎弹劾张兰衡,边破开赤炎地缝唤醒焚魃血虫,欲以火毁天下却败于她手。
之后,她更借机铲除了异心谋私利的朝臣。
但,琢琢却不在她身旁。
重开漩涡光幕,带琢琢回家。
她试过许多法子,却从未如愿。
直到她死了,来到了冥府。
她的前世,因她早死,有罪者得不到罚惩,良德者竟无善终;不该死的人死了,而该死的人没死。
十二冥府,陷入了巨大混乱。
因此,黑色巨山需要她,拨乱反正。
于是,她也得知了功德是向黑色巨山兑换祈愿的筹码。
替孟观镜聚拢那道被墟渊吞噬的魂魄送进轮回,虽然需要千年功德。但是万幸,得到琢琢的下落只需五百年。
而六十年后,轩辕稷来了冥府。
他带来了琢琢的消息,并默出那卷手札。
“琢琢出生时,那么小,那么柔软。我最久,只一个月未见她。但三百五十年了,我唯一所知是她吃了好多苦头。”
阿宝难过又心疼:“倘若我在,那些怪物怎么敢欺负琢琢?”
闻言,黑袍皇叔将刚煮好的青梅茶放进阿宝手里,哑声劝慰:“那卷手札虽然凶险重重,但她是咱们的琢琢,聪明机灵得很,不仅能安然无恙回到咱们身边来,那些怪物在她手里讨不了好。阿稷也说她气色不错,你别担心。”
痛惜女儿遭遇的阿宝,震撼追问:“你竟这般放心?”
话落,她被男人温柔捏了捏脸颊。
正腹诽又捏她脸?他怎还像哄孩子似的?
却听男人嗓音微沉,带着满溢的骄傲:“因为,琢琢她最像你。我家阿宝啊,总是能活得惊艳绝伦。”
瞬间怔愣的阿宝,半晌才回过神来。
而她唇角笑意难掩,蓦地凑过去亲了亲他唇角。
突袭得他,错愕怔住好久。
两个时辰之后,黑色巨山的十八层。
银色的灵流丝丝缕缕,缓缓从地面晕染开来,而自高处俯瞰便是一道形似轩辕两字的符纹,只是那绘制符纹的笔力尚显不够凌厉锋锐,因此银色灵流闪烁着电光,有些不稳。
而刚过火狱酷刑的那道高大身影,狼狈却依旧清冷,甚至对灵流的敏锐远胜常人。他看向两间牢室之外,异样越发明显的银色灵流符阵之上,现出了一道漩涡光幕。
蓦地,绛裙姑娘踏绚烂光幕而来。
那温润柔软的眉眼竟是,令他觉得分外熟悉。
“……阿宝?”
话音未落,那绛裙姑娘已然出剑。
却是以血画符于雪白剑身,再以剑镇回漩涡光幕。
而她挽起的剑花,他曾与另一个人交锋无数次,自然也熟悉。
是出自北凉秦氏的,剑术。
突然,绛裙姑娘剑指而来,警惕追问。
“你认识我娘亲?你是谁?”
男人怔愣了瞬间,笃定自嘲:“原来是这般模样。阿宝的女儿,原来是这般模样。眉眼,真是像她……”
绛裙姑娘疑惑蹙眉,须臾,“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收剑入鞘,她转身欲走,身后的男人却问。
“你是,琢琢?”走丢了的那个琢琢?
“是。琢磨成器的琢,我爹爹和娘亲一道取的。怎么?”
男人无言,只默然望着绛裙姑娘匆忙离开的背影。
而轩辕琢如入无人之境般,踏出黑色巨山。
却第一眼便看到了等在黄泉彼岸花边的,娘亲和爹爹。
骤然原地怔住的轩辕琢,变成了当年的琢琢,那个受了委屈会躲在爹爹和娘亲怀里撒娇哭诉的小姑娘。
娘亲温柔笑着朝她走来,先是抬手比了比她的个子。
比起从前,更高了些。只是小姑娘时候的圆润脸颊不见了,万幸的是并非瘦削,而气色瞧着确实是红润的。
于是,阿宝总算能稍微放了心。
她边用巾帕擦拭女儿脸颊的灰,动作熟稔得仿佛她们从未别离,边温声道:“真是我的琢琢呀?”
“嗯……”只一个字,琢琢便被哭腔堵得开不了口。
她紧紧拥住了娘亲,而娘亲轻抚着她后背,安抚道:“没事没事,娘亲在呢,等娘亲替你揍那些欺负你的混蛋。若是娘亲打不过,还有你爹爹。但万事先放,咱们得回家吃饭。”
闻言,琢琢忐忑地看向亲爹爹。
却被亲爹爹安慰地揉了揉头,“回家,辛苦了。”
一瞬间,琢琢便知道。
爹爹并未怪她当初,坚持踏进漩涡光幕。
她左右手各挽着娘亲爹爹,“其实我揍了它们的!狠狠地!”
隔着生死重聚的一家三口,回家吃晚饭的路上,都明白。
岁月慢慢,时光漫漫,而来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