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态厉喝,老皇帝猛烈咳嗽。
而殿中幽幽烛火里,阿宝默然盯着膳案后的老皇帝,“因为,他是最好的。”
被堵得慌的老皇帝,连吞了两颗老德胜递来的药丸,才缓过劲,又道:“就算你非得要那凤燃王,连主君之位也给他,都可。但这正名的御旨,除非以一事为筹……”
闻言,阿宝心生不祥预感。
果然,老皇帝冷冷:“凤燃王之子女,永不为储君。”
“皇长子,必须出自西疆赵氏。至于其他诸位侧君,可再从中择其一二,诞育皇嗣……”
偌大的永乐殿内,阿宝仿佛看到了这座宫城里,血淋淋的夺嫡权争。
惨烈轮回,痛苦往复,无人可逃。
沉默里,阿宝骤然冷声:“父皇,儿臣不愿。”
给凤燃皇叔一个名正言顺的入宫身份。
她几经斟酌,深觉此事仍该借老皇帝积年的龙威,方为最佳。
但若是以她的子女为算计,为筹码?
老皇帝这一道首肯御旨,她不要也罢。
最难不过,等她登基,再行拨乱反正。到时,纵是御史台言官又生争议,她总能想出解决之法。
闻言,老皇帝怒火直蹿天灵盖,再看被紧攥手中的奏折,几番深呼吸才道:“帝王后宫,从来……”
却又听阿宝冷然道:“帝王,三宫六院,自古以来,理所当然。”
“但易地而处,这宫里的伤心人已足够多。”
满殿死寂,老皇帝震愕,愣住。
而这大抵是,阿宝头一回对老皇帝,道出全心全意的真话,“儿臣在意凤燃王,不想他难过。”
又是良久的沉默,老皇帝强忍着咳嗽,厉声道:“朕乏了,你退下。”
话落,眼看着阿宝恭谨行礼,谦卑退出殿外,老皇帝一口老血呕在帕中,脸色愈发惨白。
既失望又欣慰,两种全然相反的情绪在这一刻竟诡异的冲击他的心口。
她真是他所有皇嗣里,最奇怪的一个。
良久,老皇帝冷然叹气。
偏偏他又不能留下遗旨,不准凤燃王之子女,继承大启帝位。
万一阿宝的子女皆由凤燃王所出,他大启的帝位岂不是无人可继?!
越是深想,老皇帝又气得猛烈咳嗽起来。
老德胜连忙端上一碗银莲杏梅羹,道:“是贵妃娘娘送来的,您用药伤身,这梅羹用着极好。”
诡异的沉默里,“她,何时来的?”老皇帝攥紧了染血的帕子。
老德胜艰难回禀:“凤燃王之子女,永不为储。陛下您提此言之时,贵妃娘娘正好也在。”
话落,老德胜偷偷擦手心的汗,“娘娘前脚刚走,陛下您便说,乏了。”
闻言,老皇帝盯着手中的梅羹,久久无言。
片刻后,月下的风雪里。
关雎宫前,凤燃王黑眸沉沉,望着自远处宫廊走来的公主殿下。
两相对视,一袭金绣绯裙的她,笑得眼眸弯弯。
儿臣在意凤燃王,不想他难过。她的话又一次响在心头时,凤燃王眼热。
直到她笑意盈盈,站在他面前,他道,“阿宝,我难受。”
“哪里难受?”一想起皇叔在地底溶洞受的重伤,阿宝顿时紧张:“是心口又刺痛?”
话落,她作势把脉,却发觉脉象颇乱。
一把紧张抓住皇叔的手腕,阿宝拉着自家皇叔便直奔太医院,“得让张老好好瞧瞧。”
难道是她准备药浴和药汤,效果不佳?
待会儿,得好好请教张老一番。
与此同时,凤燃王黑眸凛然,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一眼宫檐下的赵川策。
一脸落寞的赵川策,很久后,听身后传来蓉姑姑的安慰。
“赵侧君,还是想开些。”蓉姑姑叹道:“积郁伤身。”
但赵川策却仍不气馁,“可我还是想,再努努力。因为我真的很喜欢阿宝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