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符光阵爆燃,烈焰掀起了狂暴火海风卷。
而黑剑破开的那处玉台缝隙,骤然裂成不见底的渊缝,紧随着摧枯拉朽的光阵吞噬,无数菌丝窸窣骤缩。
难得狼狈的裴归尘,提剑望去。
只见弦织凄厉痛嚎,却不肯放开黑袍权王。
细韧的菌丝,洁白却浸透了森寒杀意,几乎就要将它的黑袍猎物拖拽进深渊,却被飞奔而来的身影打断!
看清楚身影是谁,裴归尘冷眸骤紧!
偏偏那袭白棠裙裳不顾一切地,攥住了黑袍权王手腕。
而黑袍权王顺着那用力得泛白的指节,抬眸。
只见狂卷气流掀起了阿宝的袖角,猎猎作响的风流气刃无比锋利,割得她双臂血痕累累。
蓦地,一滴血珠在狂风里溅落到他眼角。
活像是,一滴温热滚烫的泪。
而她带着哭腔,大喊。
“皇叔!!求你别放手……”
恰在此时,咆哮狂风里混杂了极轻的,咔嚓。
黑袍权王回头,竟是身为弦织傀儡的秦王夺回了神智!
两相对视,秦王双手互搏,强行驱使右手硬生生掰断左臂,使得拖拽黑袍权王的手以诡异弧度垂落!
趁此空隙,黑袍权王暴起反击。
未曾意料到秦王失控反杀的弦织,眼看着黑袍权王手中的黑剑爆发出恐怖杀意,薄而冷的斩仙剑刃一瞬切来!
痛苦狂哮的弦织扛不住,支离破碎的韧丝被狂风扬起。
它恨得目眦欲裂!却只能眼看着,脱身的黑袍权王,搀着身形摇晃的阿宝,稳稳站在颠簸火浪里!
而碎金汇聚,在熊熊火海里与密符血色缠成庞然洪流。
那是明镜台真正的磅礴阵力。
这时,凌空的金殿宝座又现!
而闭眼沉睡的启姜后缓缓睁开了眼眸,似悲悯万物。
阿宝正惊诧,金身转瞬爆开!!
漫天细碎的金雨散落,伴随着明镜台的阵阵清音,弦织被密符血色层层捆缚,痛苦到极致却再无力挣脱。
隔着烈烈热风,黑袍权王一言不发地提着剑,在墨发纷扬间看向了秦王,只见他眼底慢慢浮起一丝光亮。
彼此都狼狈、满脸血痕。
但须臾沉默后,随着秦王脑海里的哀鸣惨叫终于安静下来,他的峻冷轮廓亦渐渐温和。
至亲骨肉就在眼前,秦王不舍。
然而想起魂镣蜃梦里,小姑娘信誓旦旦的承诺,秦王释然。
下一瞬,他因弦织而勉强支撑至此的身躯,迅速化为白骨。
阿宝忧心看向身旁皇叔。
却见他冷眸骤暗,猛地呕出血来。
“别看!”转身踮起脚尖,阿宝抬手便捂住了自家皇叔的冷眸,带着哭腔恳求:“皇叔,求你,别看了。”
闻言,冷眸猩红的黑袍权王,恍惚低头看向挡在他面前的阿宝,她眼尾泛红,难过得落泪。
半晌死寂里,他双手紧紧搂住她的腰,颓然靠在她肩头。
下一瞬,轰地巨响!!
碎金洪流,似燃着烈焰的火龙,冲天而起,再俯冲袭向弦织,巨大阵力将它裹挟着,径直镇进渊缝。
转瞬间,渊缝融弭,浑然无隙。
但阿宝眼前的熊熊火海,却愈燃愈烈。明镜台原本的云清风暖、萤飞蝶舞,更是与天崩地裂、岩浆倾覆、海水倒灌的末世之景,在他们面前不断交替闪回。
而被卷进明镜台的所有人,只听振聋发聩的颤响!!
魂魄被撕裂的痛楚袭来,又有火海漩涡将他们所有人席卷其中,直至濒临窒息的最后一瞬间!!
黑袍权王猛地睁开了冷眸,赫然是黑湖底。
湖底湍急,而水波粼粼的头顶,遥不可及的那圈光晕里,有一道身影奋力朝他游来,拼命朝他伸出了手。
蓦地,他的脑海里回响起,秦王留下的那一句话。
豁力暗算弦织,濒死夺回神智的秦王,嗓音沉而绝。
“无需遗憾我与你娘亲的离开,我们只是你的来路,她才是你的归途。”
她,才是我的归途。
不断坠进湖底深处的黑袍权王,猛地回过神来。
而她,一把用力抓住了他的手!
被她带着游向明亮光圈,破开湖面的刹那,他反手拥她入怀。
紧靠着熟悉的黑袍胸膛,劫后余生的阿宝,狠狠松了口气。
难怪千年前,启姜后要关闭两界通道。
他们只是肉体凡胎,数人合力,才堪堪艰难重新镇压了弦织。
若是再遇上更多怪物,多少人命也不够填的。
就算有凤燃皇叔,再算上裴归尘那混账,甚至连晏海熄都扯进来……阿宝深呼吸,暗叹,也够呛。
这时,不断有哗啦水响。
和自家皇叔顺利回到黑湖岸边的阿宝,环顾周遭。
眼前的地底溶洞,原本遍布满地的白色菌丝消失,绚烂的剧毒小蘑菇亦纷纷枯萎,就连毒蚺藤蔓和巨蜥也不见了踪影。
只剩不久前,如暴雨般纷纷滚落的巨石,凌乱堆叠在湖边。
见状,阿宝猛然想起一人。
黑湖最西的毒蚺藤蔓褪去后,露出了锈迹斑驳的青铜巨门。
而靠在那扇紧闭的青铜门旁的白哲——狼狈湿透的伽罗侧君,似有所觉,凛然朝她看来。
已然恢复平静的地底溶洞,暗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