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一望无际的浪涌。
“带信烟了吗?”
气急攻心的阿宝,抬手狠狠擦掉唇角的血。
谢无碍自是随身带着,却不解。
“皇姐想做什么?”
闻言,阿宝冷眸渐暗,勾唇轻笑。
“挖坟,埋尸。”
须臾,一字排开的水师舰,尽数看到了夜空的信烟。
严阵以待的坚船铁舰齐齐调集火炮,瞄准海沟。
轰然响起的爆炸,冲天的火光,扑面的灼热狂风。
还有漆黑的鬼蜮,数不清的活尸。
无一错漏,落在阿宝眼中。
然而,海沟竟是比她所想,更强悍。
光靠玄武水师舰的火炮,不够,若是能再来数艘船……
就在此时,又有海船疾驶而来。
狰狞的海兽旌旗,迎风翻飞。
灯上的阿宝俯视,对上了周烬的视线。
无声交换了眼神,海船船头的甲板上,对眼前境况一无所知的周烬,仍是那副邪肆狂妄的笑模样,抬手下令炮轰。
无数道火光划过,似星落。
海沟被轰得连连震颤,极细小的裂痕不断冒出。
正奏笛的兰弥明显察觉,海浪困住了活尸潮。
不对劲,她顺着裴归尘视线抬眸。
仿佛有一双地狱的手搅动整片鬼蜮,海面的数股龙吸水渐渐合拢,而海渊深处发出了巨兽猎食的咆哮。
“轩辕阿宝她究竟在发什么疯?!”
“她,想引燃阴火。”
裴归尘冷眸阴沉,传说里的鬼蜮,孕生阴火。
未曾想,数千年前的古籍记载竟是真的。
更叫他意外的是,她竟通晓内情。
恰在此时,最后一颗火炮砸下,海沟爆炸开来,幽绿的阴火横扫而过,几乎毁天灭地,将数以万计的腐烂活尸,烧成了灰,随海流漩涡卷进了海沟更深处。
而那处海沟成了漏勺,在漩涡边缘的海浪咆哮,震耳欲聋间,海流翻涌着被卷起来,如同海啸,巨浪冲天。
水草被连根拔起,凶猛的巨大怪鱼被海流碾碎。
裴归尘这一刻笃定,天海间的一切终将被卷成残骸。
就连宣氏船舰,亦有倾覆之危。
哪怕即刻弃船,也难顺利回航登岸。
与此同时,狂妄的兰弥,终于生出了寒凉的绝望。
置身于高山,水渊,狂风,暴雪,炽火之中,凡人皆脆弱。
猝不及防,燃烧着幽幽绿火的海面,悍然跃出一道一道黑袍身影,手中的寒冽剑光带着杀意,劈向裴归尘。
后者回击不及,只堪堪往后旋身退开,再反手抽出了那柄通体漆黑的长剑,一边勒令放下船锚稳住船身,一边拔剑出鞘!
回击轩辕凤燃,裴归尘怒恨交加。
“你连她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凭什么偷走我的妻子!”
闻言,轩辕凤燃被刺激,阴沉着脸,下手更重。
而惊涛骇浪里,狂风刮得框篮剧烈颠簸。
阿宝和谢无碍一道摇摇晃晃,根本稳不住身形。
意外的是,海流咕噜咕噜冒起了水泡,如同烧沸的开水。
太热了,似身处蒸笼。
热得脸颊通红的阿宝,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汽,探出身子看向那艘濒临漩涡边缘的宣氏船舰,盯住了那场打斗。
海浪中,船身骤然西沉。
原本占上风的轩辕凤燃身形不稳,裴归尘的剑锋趁机直刺向心口,轩辕凤燃却还是生死一瞬间提剑回防。
只是左臂仍被刺伤,血流如注。
见状,阿宝毫不犹豫地撕下裙摆裹住箭头,再染了火油,挽弓搭箭,对准了裴归尘,但兰弥亦将箭头对准了她。
咻地破空,两箭同时射出。
阿宝却发现兰弥那一箭对准的,并非是她。
而是——她身后的天灯。
万幸的是,那一箭被谢无碍及时挡下。
而裴归尘被轩辕凤燃牵制,躲闪不及,竟是叫她射中!
箭簇入肉,胸口刹那间被鲜血染得一片殷红。
震愕抬眸的裴归尘,隔着很远很远,仰头盯着阿宝。
仿佛在天海崩塌的末日里,他追问。
“我们之间的那些事,都不再算数了吗?”
阿宝沉默得面无表情。
裴归尘自嘲笑了,“五十年。我们分别了整整五十年。阿宝你知不知道这五十年来,我有多煎熬?!”
热浪扑来,阿宝眼眶酸红。
狂风更是吹得她那脏兮兮的裙摆,猎猎作响。
她的头发乱了,双手都是血痕,断掉的肋骨钝痛。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被活埋进青铜棺的那一刻。
阿宝一言不发,平静地再次挽弓搭箭,对准了裴归尘。
裴归尘越是摸不准她的底细,于她越有利。
恰在此时,海渊深处,先是一枝猩红的藤蔓爬出海面,嫩芽倏地凝成花苞,眨眼间便热烈盛放,蔓延开来。
幽幽燃烧的绿火中,黑海好似被血泼过,起了血雾。
这恍恍惚惚的一瞬,阿宝竟头痛欲裂。
眼前一黑,竟是直直栽向了框篮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