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死亡的逼迫,沈予行却是一动也不动,只是垂眸安静的看着那已然破碎,再也不会亮起的魂灯。
他只觉心在这一瞬,好似一寸寸碎裂开来。
许久之后,他才抬起头来,隔着有些雾气的眼帘望向司谣。
眼里的悲伤和难过是那么的真切。
真切到司谣握剑的手都不禁顿了顿。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沈予行这样。
记忆里的沈予行一直都是随性肆意,意气风发,不会轻易将任何人和物放入眼中的。
哪里有过此时这般,为了一盏无足轻重的魂灯,而湿润了眼眶的模样。
这人真是沈予行么?司谣不禁想。
“你……”
只是她才刚开口,沈予行却忽然伸手握住了剑身。
甚至还上前一步,亲自将剑尖抵住胸口,随后抬眸,眼中蕴藏着无数无法言说的情绪,直直的望向她眼中。
司谣一怔。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沈予行哑声道:“那么,我给你。”
说完,不等司谣反应,他就径直猛的上前走了一步。
“扑哧——”利剑入体。
司谣:“!!!”
沈予行这是……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眼中多了几许茫然,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好一会儿,她仍旧在错愕当中,只是随着思维的回归,又多了些因不清楚沈予行意图而有的思索和戒备。
因她没有刻意掩去自己的所思所想。
沈予行得以清楚的看清了她脸上明显的戒备神情,心里不禁有些许挫败。
到了这个时候,他的阿谣依旧不信他呢。
已经破碎得不行的心又开始抽疼起来,疼得就连胸口处真实存在伤口都无法盖过。
甚至愈演愈烈。
沈予行唇角扯起一抹惨淡的弧度。
看上去似哭又似在笑,难看得很。
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
但最终,他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有再妄图给自己辩解一分。
只是犹如飞蛾扑火般的,一步步的朝司谣靠近。
随着他的动作,剑尖一点点的没进胸膛。
直到身体被贯穿。
直到身体力气一点点的因心脏被刺破消失殆尽。
直到,他离司谣只有一步之遥。
“……阿谣。”沈予行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处,那里只剩下了剑柄和司谣握着剑柄的纤细白净的手。
忽而笑了。
随后他又重新抬起头来,努力的将有些涣散的目光聚焦到司谣脸上,似想要看清她此时的神情。
只是努力过后才发觉是无用功。
不过看不清他也能猜到司谣或许就连动容都不会,但还是有些失望。
沈予行遗憾的叹了口气,语气微弱的开口,“我就要死了,你开心么?”
“开心的话,你就满足,我的一个,愿望吧。”不等司谣回答,他又紧接着继续,“你是开心的,对吧。”
说着,不等司谣从他发疯一样的举动回过神来,就一把将人拥入了怀中。
因为这个动作。
剑身彻底的穿过了他的身体,就连剑柄也没入了些许。
但沈予行却丝毫也不在意,只紧紧的将人拥在怀里,感受着怀里人的温暖。
是活人般的温暖,再也不似梦里的那般看得见,摸不着的冰冷和虚无。
这一瞬间,沈予行的内心充盈着一抹滚烫的热意。
这股热意令他早已湿润的双眸又雾气升腾。
一滴泪最终从他眼角处滑落。
滴答一声,滴落在司谣后颈。
温热又冰凉。
司谣:“???”
司谣:“!!!”
司谣:“……”
敲!
司谣瞬间从惊愕中回过了神,反应过来后,被这人抱了的无边怒意瞬间从心头涌起。
“滚——”她猛的一掌将人给推了出去。
这一掌纯粹是条件反射性的。
若是在平常,沈予行想要避开轻而易举,只是此时他避无可避,也不想避。
他只呆呆的看着司谣一掌袭来。
看着自己的身体脱力,被轻飘飘的推了出去。
看着那贯穿他胸口的剑一点点抽出。
看着他与司谣的距离一点点的变远。
“哐当——”长剑掉到了地上,传来清醒的声响。
沈予行无力的身体也撞到了门上,因长剑的拔出,他胸口处的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大片大片的衣衫。
翻江倒海的疼也瞬间袭来,却是抵不过心里的半分,他的神情有几分戚然。
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之后便只剩下了微笑。
“挺好的。”他自言自语的说。
他的阿谣并未对他有半分不忍,没有动一分恻隐之心呢,挺好的。
这样就算是他最后真的就这般死了,也不用担心司谣会为此伤心难过和自责什么的。
挺好的。
这边,司谣的脸色很是难看。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找人算账,就见那边的沈予行有了别的动作。
沈予行的耳边传来司谣似是很不爽的声音,只是此时他眼前黑点正在聚集,形成一片片的黑暗想要将他吞噬。
他无法再聚精会神的去听司谣在说什么。
只能凭借着本能甩了甩头驱赶些黑点,又去寻地上那散落的魂灯碎片,将它们紧紧握在手心。
最后,他用剩下的力气,努力的撑起身体,费力又艰难的打开了门。
脚步蹒跚的开门离去,再也没回过头。
此时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至少,他不能死在这里。
不能死在阿谣面前,不能吓到她,不能……
虽然知道阿谣或许不会为他伤心,但他不能去赌。
毕竟放在心上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那种感觉,他不想让司谣去经历。
那种感觉,太让人痛不欲生了。
他啊,不舍得。
……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眼前被越来越多的黑暗占据,沈予只能大致分得清方位。
连院中的情形都没看,就往外一步拖着一步离去。
而这一幕,正好被一直守在院外的洛沅忱看见。
见到这幕,他瞳孔瞬间紧缩。
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伤到了司谣的事,脚下不禁一软,
一转头,却见到司谣站在那儿,双眼有些茫然的望着沈予行离开的方向。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明显,太过炙热。
司谣似有所觉般,朝他这边缓缓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