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警察坚持要陪顾天玺去医院。
顾天玺没有再拒绝了,他理解他们工作的不易。
去的梅城中心医院,警方也在路上通知了德叔。
管家德叔一路小跑过来,他一把握住顾天玺的手,老泪纵横:“少爷,你不要吓我,你不要做傻事,老爷子尸骨未寒,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好好活着,健康平安地活着。”
“德叔,我没事。”顾天玺平静地说。
“好,好,没事就好,你要去看看夫人吗?她心脏做了支架……”德叔小心翼翼地说。
他不知道夫人和少爷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争吵,但是平常他看夫人和少爷的感情是很好的,他还是希望少爷能够和夫人和好。
“德叔,这是爷爷的,你看完了以后,把它还给我。”顾天玺把爷爷的绿皮日记本递给德叔。
“好。”德叔接过本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他知道老爷子有个记事本,每逢大事的时候,老爷子都会记录一下。
记录完了,他会放在书柜最底下的箱子里。
夫人在家的时候,他从来不会拿出来。
“家属,你们多劝劝,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就先走了,有任何事情及时给我们打电话。”一名警察说道。
“谢谢,谢谢。”德叔立即道谢。
几名警察离开以后,德叔怜惜的眼神看着顾天玺。
顾天玺准备离开医院,德叔一步一趋地跟着。
走到医院门口,顾天玺无奈地转头看着德叔。
德叔欲言又止。
顾天玺知道德叔想要说什么,他说道:“德叔,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
当时确实不想活了,但是人只要过了那一口气,就会找到新的活下去的理由。
比如,他和宋可盈的婚姻还没有结束。
比如,他还没有把顾氏捐出去。
“少爷……母子哪有隔夜仇,夫人她这辈子,心里很苦的。”德叔忍不住替曾慧珍说话。
以前老爷子还在的时候,也经常这样为夫人说话。
“我去海城。”顾天玺避开曾慧珍的话题。
“少爷,夫人心脏做了两根支架,一根这么长,一根这么长。”德叔伸手比划着。
“我去海城了,德叔,您保重。”顾天玺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唉……”德叔放下手,长长地叹气了。
这孩子,倔强啊!
生起气来,都不去看一眼夫人。
顾天玺离开以后,德叔手机响了起来。
德叔立即接电话。
曾慧珍打来的电话:“阿德,怎么样?见到天玺了吗?”
她原本是想要去见天玺的,护工没让。
因为她听到天玺要跳楼的消息时,又急火攻心了,血压飙升到了180。
护士很严肃地告诉她,不能再情绪激动。
刚做完支架手术,24小时内有出血的风险,一定要好好静养。
她没办法,只能躺在床上。
德叔对着电话说道:“是的,夫人,我见到少爷了。但是少爷工作忙,着急去海城了。”
“你没告诉他我心脏做支架了?”曾慧珍质问。
“我说了。他说让我好好照顾你。”德叔语气里透着无奈。
“阿德,不用骗我。”曾慧珍叹气,她知道天玺现在根本不可能让人好好照顾她。
他恨她!
可是,他凭什么恨她啊,她是为了谁好?
才搭的支架,她又感觉心脏难受起来。
“夫人,少爷现在还年轻,以后他会理解你的苦心的。”德叔安慰道。
“阿德,天玺他情绪还好吗?”曾慧珍问道。
她觉得心里苦,明明她才是那个需要关心的人。
德叔知道夫人是关心少爷的情况,他心里叹了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他说道:“夫人你放心,少爷的情绪已经稳定了。”
“他说他去海城?”曾慧珍又问。
“是的,夫人。”
“好,去海城好。”曾慧珍又喃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去海城,就不会想着自杀了。
德叔叹着气。
他看一眼手里的日记本,随意翻开一页,恰好看到了那篇日记,老爷子发现肇事司机提前出狱,后来查出来是夫人捞出来的,老爷子找夫人理论,夫人反过来威胁老爷子要诬告他强暴……
德叔的手,气得不停地颤抖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德叔气得嘴皮子打颤。
难怪少爷和夫人翻脸了。
难怪当初老爷子时常闷闷不乐,难怪老爷子每次看到夫人都离她远远的。
原来,这中间还有这样的事情。
老爷子竟然什么都一个人扛着,什么都没有跟他说。
“长海老哥啊……”德叔痛苦地仰天喊了一声。
他紧紧地把日记本抱在怀里,然后打了个车回顾宅。
回顾宅以后,他收拾自己的行李。
收好以后,他又去顾老爷子的房间里拿了一幅老爷子写的没有裱的字做纪念。
之后,他拉着行李箱离开。
在顾家生活了几十年,早已经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了。
他以为,他照顾老爷子照顾得很体贴周到,没想到,老爷子内心却经受着这样的煎熬。
他拉着行李箱离开,心里痛心又落寞。
有佣人问道:“德叔,你去哪啊?要去医院里照顾夫人吗?”
他们都是客气地叫他德叔。
“我有别的事。”德叔说完,拉着行李箱离开顾宅。
他忍不住给顾天玺打了个电话:“少爷……”
“德叔,什么事?”顾天玺问道。
“少爷……”德叔又哭了。他说道,“少爷,人各有志,老爷子没在了,我也就不留在顾家吃闲饭了,我回老家去了。”
“德叔,您言重了,这么多年以来,感谢您照顾顾家的一切,您保重。以后有任何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您尽管开口。另外,爷爷留给您的信托基金,我也会尽快套现给您。”顾天玺没有再留德叔。
他知道,德叔应该是看了爷爷的日记了。
他把日记交给德叔,并不是为了让德叔和母亲决裂。他只是想要告诉德叔,不要轻易劝人大度,因为你不知道你劝说的那个人,经历着怎样的人生?
“少爷,那些信托基金,你留着,我这辈子无儿无女,到了这个年纪了,也吃不了多少。老爷子的日记,我过一阵子还给你,我先离开一阵子。”德叔痛苦地说完,挂断了电话。
他不敢说他把天玺当成自己的孩子。
他只是一个管家,清楚自己的身份。
红着眼眶,他一路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打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问他:“大叔,去哪?”
德叔仿佛一下子变得更加苍老了,他说道:“去梅山公墓。”
他想在那附近租个民房,然后每天去陪陪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