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知川和肖俊来到县城后就分开了，都没有互相询问对方做什么，约定好下午四点集合。
郑知川花了一分钱将自行车寄存起来，和宋青医一样，将早就准备好的充满烟味的破帽子将自己包裹起来，两手踹起来，弓了弓腰。
看了看又觉得不太满意，顺手从墙根抓了把土洒在身上，然后将脏手往自己脸上抹了抹，一看就不是个讲究人。
然后按照郑厂长说的地址来到大槐树下面，有两条路，在岔路口果然看到一个人若无其事的守在那，还泰然自若地和偶尔路过的人打招呼。
看起来年纪不小了，应当是个老手。
郑知川低着头走到他身边停留了一会，就听见他说：“圆圆三角。”
“003。”
郑知川很淡定的说出来，见方哨的点头，就知道自己没有说错，而且还见他指了指他身后面的墙，上面画着两个圆和一个三角，黑黑的，是用煤灰写的。
他瞬间明白，这是看出来自己是新来的了，给他指暗号呢。
刚才他见的放哨的和人打招呼其实就是在对暗号，因为早早知道了就没有停留。
郑知川压低声音说：“谢谢。”
放哨的大爷见怪不怪，新来的都这样，丝毫不担心郑知川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他早就知道今年又来了一批知青，总会有那胆大的想要来看看，换点东西，闹不出什么。
但是他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向他这么真诚的道谢，愣了一下，随后道：“年轻人，注意着点。后面有一条路，走过煤场就可以去医院后门。”
郑知川点点头。
走进去后，就看见一小片空地，甚至还能闻见远处的垃圾场燃烧的味道，但是现在的生活垃圾没有以后那么杂，再加上天气温度降了下来，臭味倒是没有多大。
往里面一看，基本上所有人的篮子或者筐都盖上了一块布，不敢将东西露出来。想要看的就掀起一角，也很快就会放下，比供销社都有秩序。
明明人不少，但是一片安静，就算是问价格也是小心翼翼，顶多三个人在一个摊子上，生怕声音大些会招来祸事。
不管交易有没有成功，都不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一丝开心。
更多的是麻木，沉默，僵硬。
郑知川一路走过去，扫视着所有的人，还不时的问一问价，最后买了二斤鸡蛋。
几乎将所有的人都观察了一遍，但是什么异常都没有，郑知川不禁怀疑郑厂长的消息到底准不准确，还是说他们发现了异常，选择暂时蛰伏了？
就在郑知川打算放弃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和一个老太太在偷偷摸摸的交换着什么。
明明他们面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售卖，但是却聚集在一起很久，而且老太太情绪还有些激动。
要是想要交换东西完全没有必要在黑市，在自己家岂不是更安全。
但是老太太手握的死死的，太远看不清手里的东西，于是就装作想要买东西的样子，来到他们侧面的一个摊位，装模作样的挑起蘑菇。
现在的月份正是榛蘑的收获期，基本上大多数人的筐里都有新鲜或者晾干的。
郑知川一边问价，一边瞄着他们。
趁老太太将手里的东西给那个年轻人的时候，定睛一看，是一块玉佩，看起来水头还不错，然后就见那个年轻人拿出了一包东西交给了老太太。
两人迅速的交换完就快速的分开了，那个年轻人转身就走进了一个胡同，郑知川赶紧买了些蘑菇就跟了上去。
对方似乎看到自己周围没有人，很是大胆的将玉佩拿出来仔细观摩，还念念有词地说：“发了。”
这是什么时候，能愿意用粮食来换玉佩，还能看出来玉佩值不值钱的人可不一般，而且还这么年轻，后面肯定有人。
“小果，你干什么呢？”
被叫做小果的人吓的一激灵，下意识的将玉佩藏到袖子底下，见到是胖叔这才松了一口气。
郑知川反应迅速的转身躲到墙的后面，竖起耳朵仔细听。
“胖叔，你怎么来了。看，这是我刚刚收的，怎么样，不错吧。”
小果一脸得意的将自己收来的宝贝给对方看，希望得到对方的夸奖。
胖叔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小果一眼，“不是说不让你再换了吗，现在是什么时候，等风头过去再说。”
“你老说风头过去，风头过去，这都说了多久了，风头到底什么时候过去，我手都痒的难受了。让我看到好宝贝不收，比杀了我都难受。”
小果小声的嘀咕，心里满不在意，他都干了这么多次了，也没见发生什么。
“胡说八道什么呢。”
小果一时间忘了胖叔最忌讳别人在他面前说‘死’字了，特别是他，听到胖叔严肃的语气，一时间忐忑不安。
胖叔一脸无奈的看着他，还有些宠溺在里面，像哄小孩一样，“等来年再说吧，你再忍忍，明年三月份会出一批货，在此期间，不许再干了。”
听着胖叔严厉的语气，小果听话的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老老实实的，绝对不会再出来乱窜。
郑知川在墙角听着，感觉那个叫胖叔的人声音很是熟悉，心里有怀疑，于是在他们聊完正准备走的时候探头扫了一眼。
果然是那个放哨的大爷。
即使他换了一身衣服，而且气质也一改刚才温和，现在他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样子，但是郑知川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郑知川在听到脚步声走远，彻底没有声音后也转身出了巷子。
“胖叔你看什么呢？有人吗？”
胖叔深深的看了一眼郑知川刚刚走过的巷子，转头又看见小果那一脸不值钱又疑惑的样子。
“没什么，走吧。”
……
郑知川出了巷子后已经是大中午了，于是去国营饭店要了一碗红烧肉一碗大米饭。
一边吃一边想，那个胖叔不是一般人。
他肯定知道内幕，恐怕直到来年三月他们都不会有大的动静了。
郑知川反倒没有那么急功近利，反而有隐隐的庆幸，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庆幸些什么，就是一想到还可以待到明年就高兴。
郑知川吃完饭就去了放自行车的地方，将自行车取出来后回到他和肖俊约定的地方等着。
直到一小时后肖俊才出现，明明天气不热，还是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郑知川，对不起啊，肚子有些不舒服，去医院拿了点药。”说完还生怕郑知川不信，将药拿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行了，走吧。”
肖俊见郑知川神色如常，没有不耐烦和怀疑的样子，放下心来。
要不是那个该死的小果一直缠着他，他也不会来这么晚，偏偏胖叔还宠着他。
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的，十多岁的人了，还跟小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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