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蒋青岚顿时垮了垮笑脸,叹道,“这酒是果子酒,对身体无害的,便是有孕,喝一杯也无妨的。”
见她这样,谢如琢不由得点了点她的额头,道,“没正经的娘,当心带坏了我的侄儿!”
说着,两个人倒是先笑了起来。
到了子时的时候,便听得殿外响起了厚重的钟声,乃是靖帝当先敲钟,而后便有内侍监齐声喊道,“新年伊始,万象更新,厚泽绵长,至福恒昌——”
殿内丝竹管弦一声换上了编钟,有男声浑厚的应和着钟声,显得格外端庄肃穆。
谢如琢脸上的笑意也换上了郑重,天家的威严,只一个乐器便可体会。
等到筵席散了之后,谢如琢刚一出殿门,就看到了等候在此的萧君夕。
她先是一愣,继而便乖顺的走了过去,一脸笑意道,“你何时来的?”
萧君夕披着大麾,饶是这样,一双手也有些冰凉。他避开谢如琢抓着自己的手,揽上了她的腰,低头回道,“刚来一会儿,料想要比你们早的,便来接你了。”
有陆续出来的命妇们见到萧君夕,便忙忙的请安。萧君夕只点头示意,便带着娇妻离开了宫中。
回到府上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照着规矩,除夕是要守岁的,可萧君夕心疼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犯困,便不由分说的将她抱上床,搂着她休息。
谢如琢原本就有些犯困,闻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顿时便想睡觉。可一想到今日贤嫔的话,又强撑着身子道,“今日贤嫔吩咐人去请萧君涵,看样子很急躁,你说我到底是有什么事情是忽略的呢?”
她这会儿有些头脑发懵,想事情也迟钝了很多。可是谢如琢总觉得,是有事情被自己所忽略的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萧君夕的眉头微微一蹙,想起今日萧君涵的确到后来有些坐不住。只是一低头看到自家娘子强撑着的模样,又心头一软,在她的额头吻了一吻,哄道,“这些事情为夫去操心就好了,琢儿快睡吧。”
谢如琢架不住他的诱哄,又实在是困得慌,顿时便不在撑着,在他的怀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这一夜谢如琢睡得极好,萧君夕却是睁眼到天明。
怀中搂着的是他最爱的女人,在红烛的应和下,她的面容显得格外恬静而温柔。
遥想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还在垂危之中挣扎,可是不过一年的时光,自己就已经恢复成了正常人。而他最爱的人,也与自己执手相伴。
这样的长夜换做以往,只会是漫漫无边,可到了如今,却变成了他最闲适和自在的时光。
此生有卿,幸甚。
第二日便是大年初一,照着规矩,谢如琢和萧君夕是要去宫中请安的。
靖帝的脸色虽说还是不大好,可是也见起色了许多。二人行礼之后,靖帝笑吟吟的命人封赏,又嘱咐了几句话后,便叫二人出去了。
萧君夕二人刚要出门,就见萧君涵携着沈婧慈的手一同走了进来。
许是怀孕的缘故,沈婧慈的神情看着格外的自得,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只是靖帝在看到二人拉着的手之后,原本的笑意顿时便沉了下去。
萧君夕略微点头算是示意,便带着谢如琢离开。对于萧君涵,萧君夕如今算是格外讨厌。只要一想到谢如琢所说的话,想到前世的他亲手将谢如琢推下了地狱,萧君夕便心头发恨。
好在,今生有他护着。他最爱的女人,谁都动她不得。
等去了叶贵妃的殿内,叶贵妃一样的给了封赏,又跟谢如琢说了许多要日常注意的话。
见叶贵妃也十分忙碌,二人没待多久便出宫了。
回家之后,又是跟下人一番封赏,谢如琢特意给两个丫头放了假,让她们出去热闹去了。
只是她前脚让丫鬟们出去,后脚便有门房通报,说是各个命妇们前来串门了。
直到初十之前,谢如琢都没有歇着的空闲,除却回谢家之外,便是接待各个大臣的家眷们。
这些命妇比不得自己家人,话中的弯弯绕绕,和每个大臣之间的派系,谢如琢都需要知道,以免留下了把柄,或者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此忙活了些时日,等到谢如琢终于可以休息喘口气儿的时候,新年的身影就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尾巴了。
只是似乎她就不能闲下来。
黄昏之时,夕阳的天色将天空渲染的格外漂亮。
谢如琢这些时日胎像稳固,也不必再吃那些苦的要命的保胎丸,正心情闲适的在院子里摆弄着一壶好茶,就见一只雪白的鸽子停到了自己的身边。
谢如琢微微一愣,旋即便将手中的茶壶放下,将那鸽子碰到自己身边,解下了它腿上绑着的信管。
只是看到上面的内容中之后,谢如琢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起来,沉声道,“绛朱,拿笔墨来。”
绛朱对此情景早见怪不怪,闻言忙得进屋替她取来笔墨纸砚。
谢如琢飞快的写了一张字条,写完之后,便递给了侍墨,道,“送去红蕊那里,务必今晚之前办妥。”
直到绛朱去了,谢如琢脸上的神色还没有缓和。她终于想起来自己究竟忽略了什么了。
千金宴上,那个出来指认贤嫔的前太医院医正,林不凡!
那林不凡如今就被关在天牢之中,迟迟未曾被处决。先前是因为有萧君奕护着他,后来萧君奕被幽禁之后,林不凡就被人忽略了。
她原本以为林不凡的身上已经没有有价值的线索了,所以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
可今日这张纸条上,却明明白白的写着,萧君涵派出了一批杀手,要去暗杀林不凡!
也就是说,林不凡的口中,定然还有她不知道的秘密。而贤嫔那夜的大惊失色,怕就是与此有关。
一想到此,谢如琢的手中便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这个前太医院的医正,到底掩盖了什么样的秘密呢?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绛朱才重新拐了回来,低声回禀道,“王妃,奴婢已经传信了,老鬼说今夜行动,必不会让王妃失望。”
谢如琢这才缓缓的出了口气,掏出一条帕子来,将手心的汗擦干,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天牢之中,不管何时似乎都不会被阳光所笼罩。
更何况如今点着灯笼的月色下。
太久时间没有洗过澡,林不凡的头发上都沾着厚厚的灰尘。他狼吞虎咽的吃下了最后一口饭,方才意犹未尽的将碗放在了一边。
谁能想到,往日里风光无限的太医院医正,如今也能落到这个猪狗不如的田地?
只是便是这种日子,他也过得提心吊胆。自从萧君奕被幽禁之后,他的日子就大不如前了。萧君奕是他的保护伞,萧君奕一倒,他的性命就岌岌可危了。
尤其是这些时日,他每天夜里都会被噩梦惊醒。
有牢头走过来,看了一眼愁眉苦脸的林不凡,嘲笑道,“我说老头,天天看你愁眉苦脸的,好像跟有人惦记你似的。你就放心吧,就你这样,三巴掌打不出一个铜板来,没人会害你的。”
这牢头是新来的,不知道林不凡是因何被关进来。他也不关心,这天牢里的犯人多了,要是他各个都了解过来,那不得忙死自己?
牢头自认看的很准,所以只嘲笑一声,见林不凡不理会自己,便收了空碗,惦着就走了。
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候,林不凡实在扛不住袭来的困意,打了个哈欠,将那草席一卷,便要铺开睡觉。
这种能吃能睡的日子,好歹告诉他还活着。人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他刚睡得迷迷糊糊的,梦里便看到自己到了喧嚣的闹市之中,有各式各样的小摊摆在路边,上面摆放着诱人的食物。
林不凡咽了口吐沫,刚要伸手去拿,就被一个小摊贩恶狠狠的打开他的手,骂道,“臭要饭的,滚一边去!”
被这么一骂,林不凡顿时反驳道,“你知道个什么,老子可是前太医院——”
他的话没说完,忽然便见一把钢刀驾到自己的脖子上,身后有人阴森森的说道,“你就是太医院的林不凡?老子找的就是你,见阎王去吧!”
“啊——”
林不凡猛地从草席上坐起来,刚要庆幸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猛然就瞪大了眼睛。
那牢头直挺挺的趴在他的牢门外面,而牢头的身边站着一个男人,拿着刚从牢头的身上摸索出来的钥匙,在胡乱的试着钥匙。
见到林不凡醒来,那男人停了停动作,开口哑声问道,“你就是前太医院的医正林不凡?”
这话跟他的梦境里重合,林不凡慌忙摆手大叫道,“你,你认错人了,我不是!”
那男人却不理会他的话,只道,“是与不是,待会跟阎王分辨吧!”
说话间,只听得那锁吧嗒一声打开,男人瞬间便将锁链拽到了一边,哗啦啦的扔到了地上。
牢门被推开了。
林不凡被吓到,猛地朝后躲了一躲,一面声泪俱下道,“好汉,您真的认错人了,我真的不是林不凡,您放过我吧!”
那黑衣男人哼了一声,旋即将刀抽了出来,高高扬起,便朝着林不凡的脖子上砍去!
林不凡变调的叫了一声,就见那刀距离自己的脖子只有一寸的距离。
而那个黑衣男人的腹部,已经被贯穿了一柄锋利的剑。黑衣男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穿过他腹部的宝剑,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在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
那鲜红的血雨喷了林不凡一脸,他浑身瘫软的一动都动不了,只能愣怔的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牢房里的另外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