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过十五六的年纪,着一套鹅黄宫装,许是因着落水的缘故,头发上还湿漉漉的滴着水儿。然而那一张脸上,却是欺霜赛雪的白,含苞待放的美。叶贵妃自认阅人无数,美人儿也见了不少,然而这般美的超尘脱俗的,却是不多见。
尤其是她那一双眼睛,澄澈的仿若冰山雪水,带着丝不能亵渎的圣洁。
任凭叶贵妃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谢如琢恍若未觉,嘴角噙着一抹得体的笑,请完安之后,便跪在地上,由着叶贵妃打量。
“起来回话吧,你就是谢家的姑娘么?”好在,叶贵妃并没有看多久,不一会儿,便命丫鬟讲谢如琢扶了起来。
谢如琢低眉顺眼道,“回娘娘,臣女就是谢如琢。”
“恩,倒是个出挑的。”叶贵妃对面前的丫头到是有几分好感。往日里也听人说起过,京城里的贵女要数两家最出彩,一个是艳压群芳的谢如琢,另一个便是才动九天的沈婧慈。二者难以论高下,被并称双姝。只是她一向对“艳”字出名的女子没有好感,可今儿个一见,倒是觉得开眼了。
谢如琢谢过叶贵妃,就着丫鬟的手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方坐下,便听得叶贵妃问道,“你身上的伤势可好些了?”
“劳烦娘娘挂念,奴才身上的伤已经大好了。”谢如琢回了话,接过宫人奉的茶,谦和的道了谢。
见她进退有度,丝毫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跋扈无礼,叶贵妃的心中也和缓了许多,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你这孩子是个有心的,猎场一事,多亏了你,三皇子才能平安无事。本宫心里也十分感谢你呢。”
听了这话,谢如琢下意识便生了些危机感。自古上意难揣测,好未必是好,坏也不一定就坏。她斟酌了一番,刚想开口,就听得外面一个女声响了起来。
“母妃何必感谢她?身为臣子,救驾是她应当的。倒是皇兄为了她,连雪莲都让出来了,才是真正的亏大了呢!”
萧歆宁今日着了一套桃粉色的宫装,倒是衬得整个人都红润了起来,粉嫩的脸上略施粉黛,眉眼之间都亮着一股子灵动的气息。
只是这说出的话,却有些不讨喜。
叶贵妃顿时斥责道,“宁儿,不得无礼。”可她这脸上的笑意,怎么都不像生气的样儿,反而带着满满的宠溺。
谢如琢只觉得满头黑线,她跟这位公主,似乎天生气场不对啊。不然这萧歆宁为啥一见自己就想掐呢?
“给七公主请安。”心中再不乐意,这礼数却是必须周全的。
萧歆宁倒是没想到谢如琢整的这般狼狈,顿时忘记了刚才说的话题,皱眉道,“谢如琢,你跳进湖里洗澡了么,居然这么湿漉漉的就出来了。”
她这话倒是说对了一大半,谢如琢有些无奈的笑道,“方才不小心掉进湖里了,叫七公主见笑了。”
闻言,萧歆宁立刻叫道,“刚才被推下水的是你啊,啧啧啧,你还真够不叫人省心的。”亏得她以为是谢家二小姐落水了呢,这才急急忙忙的过来。不过谢如琢现在这幅模样,叫她看着倒有几分顺眼了。
谢如琢只报之一笑,打定主意不开口搭话。说多错多,在叶贵妃的面前,她要是不留神说错了话,那才是被抓住把柄了呢。
萧歆宁见她不说话,有些无聊的撇了撇嘴道,“你可真无趣。”
叶贵妃轻拍了下她的额头,道,“谢小姐是母妃请来的客人,你不许无礼。”
“母妃,我才没有对她无礼呢,我这是友好的表现。”说着,萧歆宁三两步到谢如琢的身边,假做挽着她,实际上却是示威一般的掐住了她腰上的软肉,似笑非笑道,“是吧,如琢?”
她能说不是么?
“是的,七公主性子温婉和顺,是我们学习的典范呢。”谢如琢回望了一眼萧歆宁,不着痕迹的将身子往后靠了一靠。她这会儿有些累的站不住,有人过来当靠垫,她干嘛不用?
没想到谢如琢会直接靠上来,萧歆宁一时有些吃重,却又碍着在母妃面前,她不好发作,顿时便有些负气的瞪了一眼谢如琢。
叶贵妃倒是没留意她们之间的小动作,只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们年轻人在一起玩吧,本宫有些累了,先休息去了。”
谢如琢这才站好,恭送了叶贵妃出去,就听得萧歆宁气呼呼道,“好你个谢如琢,居然摆我一道!”
“七公主,空口无凭,证据呢?”叶贵妃一走,这大殿里就是萧歆宁最大,可谢如琢才不怕她,当下就反击了回去。
萧歆宁揉着有些泛酸的胳膊,愤愤道,“你还不承认,你都重死了。哪个女儿家跟你一样肥,肯定嫁不出去的!”
“呵。”谢如琢嗤笑一声,道,“我嫁不嫁的出去,不劳烦七公主操心。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告退了。”她现在又累又乏,可没精神陪这位小祖宗耍小性子。
却不想,萧歆宁一把就拦住了她,“你不能走。”
谢如琢连嘴都懒得张了,只拿一双眼盯着她。
见谢如琢不说话,萧歆宁顿时有些软了性子,她强撑着道,“你既然都来这里了,难道不顺道去看看我三皇兄么?”说着,她怕被谢如琢打断似的,一股脑把话全倒了出来,“我皇兄病了,是因为你病的!要不是你吃了雪莲,他也不会因为缺药材而病倒。昨晚上回来,他脸色白的跟纸似的,可吓人了!”
“然后呢?”谢如琢斜睨了一眼萧歆宁,只说了这三个字。
“然后你应该去看看!”萧歆宁气鼓鼓的瞪着谢如琢,她就不明白了,这个女人哪里值得皇兄把雪莲拿出来了!
谢如琢有些好笑的看着面前这位护兄心切的萧歆宁,转而向着一旁的宫女道,“劳烦带我去三皇子的宫殿可好?”
那宫女早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此刻见谢如琢说话,连忙点头道,“谢小姐请随奴才来。”
萧歆宁见谢如琢压根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反而跟着宫女走了,顿时气得有些跳脚。
听到身后跟上来的步伐,谢如琢头也不回,只撂下一句,“七公主难道是不放心我,所以特意来指路的么?”
果然,那脚步霎时就停了下来,萧歆宁愤愤的看着谢如琢的背影,道,“你想的美!”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寝宫。
谢如琢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而随着宫女去了晟辉殿。
虽然是深秋,可御花园内却是百花争艳,一派的诗意盎然。
沈婧慈跟几位世家小姐寒暄之后,刚找了个拐角想要休息一番,就看见萧君涵面色不善的走了过来。
她心中一沉,面上却不得不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臣女给二皇子请安。”
“免了。”萧君涵将手负在背后,脸上含笑,说出的话,却格外的阴寒,“沈婧慈,你是不是在耍我,为何那慈安宫没人?”
沈婧慈随手拈了一朵盛放的菊花,将花瓣揉捏在掌心,这才道,“您怕是去晚了吧,她已经被叶贵妃的人叫走了。”
“你是说,那女人掺和了这事儿?”萧君涵神情一愣,连笑意都有些维持不下去了。若是那女人参与进来,是不是说明自己抓住的把柄她也知道?
然而沈婧慈下一句话便打消了他的疑虑,“应该没有。叶贵妃只是派人来御花园喊她罢了。只是我却有一句话要问你,那宫女可靠么?”
她说的,自然是带着谢如琢更衣的宫女。
“本皇子手下的人自然都是可靠的,你有功夫怀疑我的人,倒不如去查查是不是你那边的蠢货们坏了事情!”萧君涵被坏了计划,心情格外的不虞,连说出的话也不客气了起来。
听了这话,沈婧慈一阵气闷,却不能发泄,只得继续勾起一抹笑意,“二皇子放心,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谢如琢逃得了初一,我定然叫她躲不过十五。这一计不成,我还有下一计,总归会彻底折了她的清誉,好叫她再无半点傲气,乖乖任你揉圆搓扁,为你所用!”
说这话的时候,正有一阵风吹过,将沈婧慈身上的香气刮到萧君涵的鼻端。
他心神一荡,在没人的时候,一把便握住了沈婧慈的手,邪佞的一笑,道,“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你也放心,我不过是为了得到谢家的助力罢了,那种没脑子的女人还入不得我萧君涵的眼。等有朝一日……那个位子只会是你的。”
萧君涵说的并不隐晦,沈婧慈自然也心知肚明。她轻轻一笑,更如同百花盛放一般,靠近萧君涵道,“那我就等着二皇子殿下的,有朝一日。”
晟辉殿外值了一片翠竹,偶有微风袭来,便将那竹叶吹得簌簌的晃动。
谢如琢站在外殿站了一会儿,直到盯得那竹子都有些视觉疲劳了,这偌大的晟辉殿内还是空无一人。
那宫女来之前曾说,三殿下不喜人伺候,所以将她送到之后,就匆匆的走了。
可是不喜人伺候,跟殿内一个人都没有,似乎不是同一个概念吧?
就在她等的有些不耐烦,预备开溜的时候,忽听得一个男声从内殿传来,“阿宝,帮我倒杯水来。”
谢如琢迈开的步子又重新收了回来。里面的声音带着几丝的漫不经心,慵懒至极,显然是午睡起来的模样。一想到七公主的话,谢如琢就觉得自己应该好人做到底。索性走过去倒了一杯茶,将珠帘一挑,又转了个屏风,走进了内殿。
“阿宝倒是不在,不过,三皇子应该不介意我帮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