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说一面进了门,将手中折扇一收,含笑看着屋内的两位女眷,“在下温如玉,有礼了。”
季氏没见过他,乔氏却是见过的,当下就站起身来,惊喜道,“这不是专为三皇子治病的神医么,竟然将您给惊动了?”
季氏这才知道对方的来路果然很大,也起身道,“劳烦神医来看看我孙儿吧。”说着,她又有些难受的看着谢淮霖。
温如玉一进门,便感觉到了不妥。到底是大夫,他当下就收了笑容,点了点头,朝着谢淮霖的床铺走去。
谢如琢见他恢复了郑重,便知道这事儿绝对有蹊跷。
果不其然,温如玉拿出一根银针,在谢淮霖的几处大穴刺探一番,顿时便回头气急败坏道,“谁出的馊主意,给他灌了鱼腥草的?!”
那府医唬了一跳,道,“是在下,这鱼腥草清热解毒,对小儿发烧有奇效……”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温如玉哼了一声道,“放屁!你是瞎么,那只眼看出来他发烧了?”
谢如琢当下就咳了一声,赔笑道,“神医,您可曾看出些什么端倪么?”只是那眼神中却一直冲着温如玉使眼色。
温如玉会意,收回目光道,“都说庸医误人,果不其然。亏得今儿遇见了我,不然的话,七日之后,便是大罗金仙也难相救了!”
乍一听到这话,不但谢如琢,在场所有的人都觉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乔氏更是走上前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求神医救救我儿子吧,妾身给您磕头了!”
她只有这一个孩子,可怜她的永安还这么小!
见状,温如玉头也不回道,“救他可以,你们都出去,没得妨碍了本座。”
闻言,谢如琢忙得扶起来乔氏,道,“母亲,咱们去外面等着吧,神医既然能说出这话来,想必就一定就救永安的。”她说完这话,又悄然朝着温如玉放了一记眼刀。
待得将季氏和乔氏送到外间坐着,就听得里面的温如玉喊道,“谢小姐,劳烦你进来帮一下忙。”
季氏有些犹豫,刚要说什么,谢如琢就明白过来,含笑道,“奶奶放心,神医是个可靠之人,我且进去看着永安吧。”
眼见着谢如琢走了进去,季氏只觉得一颗心都吊了起来,叹息道,“菩萨保佑吧。”
谢如琢进门后,将房门紧紧掩上,这才低声道,“老妖孽,你别装神弄鬼,我弟弟到底如何了?”
温如玉斜睨了她一眼,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座装神弄鬼的?本座告诉你,今儿亏得是有我,不然这小奶娃可真的小命难保了。”
听了这话,谢如琢神情一愣,道,“此话怎讲?”
“你知道岭南虫毒么?”
见谢如琢摇头,温如玉嗤了一声,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这岭南虫毒,本是从生长在极寒之地的虫子身上提取的一种毒物,一旦沾着人身,三日之后便会高烧不退。一烧七日,届时浑身通红如火烙,受尽折磨而死。寻常大夫一般见不得这种东西,所以会当发烧来处理。可那鱼腥草却是与岭南虫毒相克之物,二者相遇,患者的病症便会加重!”
说到这儿,温如玉才哼声道,“你现在知道庸医有多误人了吧?”
谢如琢只觉得头上冷意涔涔,颤声问道,“那永安他?”
这么小的孩子,究竟是谁这么狠的心,竟然要下此毒手!
温如玉白了她一眼,道,“平日里本座给你那么多的保命药,你是都准备当零食嚼着吃么?去,将本座给你的那个白底红瓶儿拿出来,里面有一颗碧玉丹,先给这小奶娃服下。”
谢如琢心中慌乱,难得的不与温如玉拌嘴,转身便朝着那柜子里翻检了半日,果然找出一个瓷瓶儿来。她从里面倒出一颗通体发绿的药丸来,走到床边喂给了谢淮霖。
可是这药丸很大,谢淮霖此刻又紧闭着嘴,如何都吃不下去。
温如玉见状,便朝着他的某处大穴点去,竟见谢淮霖乖乖的张开了嘴。这药丸入口即化,倒是不必担心他咽不下去了。
谢如琢有些担忧的问道,“那接下来呢?”
温如玉白了她一眼,道,“这碧玉丹可解百毒,只是却解不得沾了鱼腥草的岭南虫毒!你这里什么都没有,等本座回去配齐了药再回来救这小娃娃。切记,三日之内,除了那瓶儿里的药丸,什么都不许给这小奶娃喂,清水也不行!”
谢如琢记了他的嘱咐,心中又想起一事来,遂附在温如玉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温如玉略微讶异的看了她一眼,嗤笑道,“小丫头,看来你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嘛。”
说着,便径直走出了门,朗声道,“二位夫人,此事恕我着实无能无力了,这病来的好生蹊跷,没得救啊!”
乔氏乍一听得这话,顿时便放声大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跑到屋里,抱着谢淮霖嚎着他的名字。
季氏也是跌坐回椅子上,呢喃道,“我可怜的永安!”
谢如琢看的心头发酸,狠狠地瞪了一眼温如玉。老妖孽,我让你出门之后给别人演戏,谁让你刺激她们了!
温如玉傲娇的望了一眼天,本座要怎么做都随着自己的兴致,何时轮到你指手画脚了?
他背着手走了出去,丝毫不理会这屋内的哭喊声。只是临拐角时,余光却看到一个身影一闪而逝。
温如玉撞似未见,那背在后面的手却朝着那个方向指了指。
谢如琢会意,待得温如玉走了之后,先是让所有人都出去,又命红蕊和绛朱把了门,这才重新回到了屋内,径自便跪了下来。
季氏不妨她这样,刚要扶她,便听谢如琢说道,“奶奶,母亲,事急从权,刚才孙女儿联着神医骗了你们。其实永安有救。”
乔氏正哭的伤心,乍一听到这话,那眼泪顿时便挂在眼角,她有些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看到乔氏眼中的喜悦和希冀,谢如琢如实回禀,“其实永安不是发烧,方才神医进门后就告诉我了,永安被人下毒了!且那毒药极为霸道,若是今日神医不来的话,七日之后,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谢淮霖今年还不到六岁,平日里更是不大出门,只在家中玩耍。那么这下毒之人,除了家中的内贼不可能有外人!
乔氏不傻,当下就有些明白了过来,眼泪还未擦,那眸子里便现出恨意来,“究竟是谁这么狠心,竟然要害我的儿子!”
季氏也沉下了脸,道,“这件事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见她二人这般,谢如琢方才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奶奶,母亲,你们别担心,方才神医说那些话,其实是说给别人听的。咱们接下来,就只做一副回天无力,等着那个内奸去给她主子报信儿吧!到时候,咱们就来个人赃并获!”
季氏点头,又问了谢淮霖的病情,“那永安他如今怎么样?”
谢如琢宽抚道,“神医说,他今日回去配药,三日之后送来,这三日内,永安不能饮水,只吃药丸续命。待得三日之后得了解药,他便无碍了。”
听了这话,季氏二人方才松了一口气,季氏更是一直念着“菩萨保佑”。
待得将乔氏和季氏送走之后,浅碧也将先前那个偷窥的丫头给抓了回来,可那不是别人,竟然是谢如澜的贴身丫鬟翡翠。
那翡翠不住的喊冤,“四小姐,我家小姐回去之后担心的很,这才让我来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您把我抓来做什么?”
谢如琢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谢如澜又趁机在她这里闹将了一番,直骂道,“如今我娘不在了,哥哥也被关了起来,只剩下我自己,你们就可劲儿的欺负我是么?既然这样,你就把我当做凶手抓起来算了,反正我一个孤女也可怜!”
最后连季氏都惊动了,这次不是谢如澜的错,季氏也只得好生的安抚了谢如澜,又送了她两件贵重的首饰,方才把人给哄了回去。
谢如琢心中慌乱,道,“奶奶,这事儿是我太操之过急了,但是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季氏摸了摸谢如琢的头,道,“没事儿,奶奶在你身后站着呢,你放心的去查吧。不过奶奶给你个建议,你可以从永安院子里的人查起。”
季氏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谢如琢。她当下就命人盯了谢淮霖院子里的人一个晚上,可是直到第二日天色大亮,也没有一个人有异常。
谢如琢知道此事等不得,当下就派了人,将琳琅阁侧院所有的丫鬟婆子都抓了起来一一审问。
正是上午时分,这院内跪了五六个丫鬟婆子。昨夜的事情算不得机密,这府内也传遍了,几个丫鬟婆子见谢如琢一脸的凝重,早就有些抖如筛糠。
其实看着这些个人,谢如琢心中也有些狐疑。这批丫鬟婆子都是上次谢淮霖出事之后,她亲自挑选出来的,个个身家清白为人可靠,不像是会害主子的啊。
只是,这该审问还得审。
谢如琢缓缓扫视了一圈,开口问道,“最近三日,你们都在做什么?”
听得谢如琢询问,丫鬟冬雪颤声回道,“回四小姐,奴婢日日都伺候着四少爷,可是除了日常的洗漱穿衣,奴才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啊!”
一旁的几个丫鬟婆子也跟着附和道,“奴婢们都是一切照旧,并没有做过什么。”
谢如琢冷声道,“若你们都是清白的,难不成你们主子就凭空的中毒了么?今儿我就把话撂在这里,若是查不出来,到时候四少爷回天无力,我叫你们统统陪葬!”
一句话说出口,众人顿时便有些瑟瑟发抖了起来。谁不知道这四小姐是马上要做三皇子妃的。便是那三皇子是个病秧子,可是那皇子妃可是要上玉碟的。届时进了皇家,那就是天潢贵胄,杀她们几个小丫鬟,简直是跟捏死蝼蚁一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