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谢如琢是不知道的,她这一路疾驰,再换了几匹马、不眠不休了三日之后,终于到了皇家猎场的外围。
重重侍卫拦在外围,谢如琢自然是进不去的。她心中焦急万分,偏又不能硬闯,当下就将眉眼转了几转,走到拦路侍卫的面前道,“我乃谢公府上的人,谢公挂念孙女儿,特命我前来看看,这是谢家的信物。”
如今只要乔氏见了她的贴身信物,必定会前来接她,到时候想要进去就容易的多了。
那侍卫听说是谢家的人,又见她一身气度非凡,当下也不敢怠慢,立刻便进去传信了。
不过多时,就见乔氏亲自迎了出来,一双眼圈还是红的。看到她后,乔氏立刻便睁大了双眼,连忙与碧枝一左一右的将她从马上扶了下来,颤声道,“我的儿,你怎么来了?”
谢如琢三日未曾好好吃饭,又不眠不休,此时早支撑不住,身子一软便倒在乔氏的怀中,只是还撑着一口气道,“母亲,姐姐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乔氏的眼泪霎时就有些忍不住。只是她到底看着场合,先命碧枝给了那左右侍卫封赏,这才匆匆的让随行的丫鬟扶着谢如琢去了自己的小院子。
这行宫之中,各家的家眷都按着品级有自己独属的小院落。因着是白日,众位家眷都已经去狩猎去了,剩下的人并不多。因此这一路上倒是没有见到什么人。
待得到了院落,谢如琢撑着疲软的身子先去敲了谢如月。
却不想,在屋内倒是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定南王世子萧君贺。
他的眼下有着同谢如琢一样的青黑,显然是休眠不足的缘故。再看谢如月,此刻仍旧在昏迷的状态,只是看那脸色,倒像是好了些。
见状,谢如琢方才松下心来,先给萧君贺行了一礼,这才轻声问一旁的珍珠,“二姐姐怎么样了?”
丫鬟珍珠早在见到谢如琢的时候,就讶然的合不拢嘴,此刻听得询问,忙得回道,“太医早上才来看过,说小姐的险情已经过去了,只要平安度过今日,便可转危为安了。”她见谢如琢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看向萧君贺,又加了一句,“多亏了世子爷,先是救了小姐,又衣不解带的照顾小姐呢。”
谢如琢点了头,不顾头晕目眩,强忍着给萧君贺行了一礼,道,“世子之恩,琢儿感激不尽。”
萧君贺的手被谢如月紧紧地抓着,只得一只手抬了抬道,“小事而已。”说着,他见谢如琢神情疲惫,眼睛飘忽,便知这女子是累的狠了,又道,“谢小姐想来是一路奔波,还是去歇着吧。”
他的话刚说完,就见谢如琢向后一仰,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屋内霎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乔氏忙忙的吩咐人将谢如琢安排在了自己的屋子。好在方才碧枝便去煮了参汤等物,这会儿刚巧端上来。几个人忙前忙后的喂了她吃食,又替谢如琢换了干净的衣衫。
等到太医来把了脉,说了声,“无碍,只是劳累过度,修养一阵便好了。”乔氏这才放下心来,红着眼念了句,“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
谢如琢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了。
她只觉得四肢百赅都已经断裂开了,连手指头动一下都是疼的要命。
嗓子干的厉害,谢如琢轻轻呢喃了一句,“水。”便有人霎时起身,细心的倒了水来,喂给谢如琢。
待得喝完了一杯水,谢如琢方才有些清醒了过来,见照顾自己的人是乔氏,顿时便露了个笑意道,“母亲。”
乔氏将水杯放回去,低声道,“好丫头,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一说起这个,谢如琢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去,道,“我接了二姐受伤的信息便赶来了。是了,母亲,二姐为什么会伤的这么厉害!”
去年的时候她受了箭伤,那件事情她事后也曾细细调查过,可虽然有迹象指明是沈靖慈所谓,却苦于没有证据,让她压下了此事。
只是去年的事情,沈靖慈的目标是萧君夕,她只是殃受了池鱼之灾。今年谢如月的受伤,却又是为什么呢?
乔氏显然早将这件事情问了许多遍,此时只叹息道,“说起来,你姐姐这次也是被连累了。前几日,有世家小姐提议,说是女子也想比试一番。皇上允许了之后,便说谁能拔得头筹,便有赏赐。于是这些个世家小姐便争先恐后的一同去狩猎。可谁知道,没过多久,你姐姐便浑身是血的被定南王世子给抱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群面上惊慌的世家小姐们。”
说着,她又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道,“后来我问起时,说是章家的小姐无意中将箭射偏了,这才误伤了你姐姐。当时一群女眷都吓傻了,谁都不知道怎么办。幸好定南王世子在不远处狩猎,听到声音赶了过来,这才将你姐姐给送了回来。说起来,这位世子也算仁义,你姐姐昏迷不醒,抓着他的手不放,那世子竟然就真的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两日。”
谢如琢慢慢将乔氏的话咀嚼了一番,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冷声道,“好一个无意,她这一个无意,伤不到别人,偏只伤到了我二姐么!”
就章秀妍那个德行,她才不相信对方是无意的呢!况且,便是无意又如何,伤了便是伤了!
闻言,乔氏叹息一声,道,“这事儿发生后,贤妃娘娘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先是安抚一番,又说小女儿家没轻重,这回闯下祸来,回去定好好罚她。眼下月儿还生死未卜,我也无心顾及其他,这件事就这么压了下来。”
“那皇上知道么?”
听得谢如琢没头脑的问了这么一句,乔氏摇头道,“这个我倒是不知。”
谢如琢点了头,道,“母亲,这些时日辛苦你了,我先去看看姐姐。”说着,她便起身下床,又拿了外衣穿好。
乔氏先前担心她冲动,此时见她脸上平静,也不由得放下心来,红着眼道,“我有什么辛苦的,你们姐妹我都当做自己亲生的。只是这件事情,等到月儿好些的时候,我定然要给她讨个说法的!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到如今那章小姐……”说到此处,乔氏又觉得这话不应该对一个小孩子说,便又停住,只道,“罢了,你去看看你姐姐吧,有你跟着说说话,想必会好些。”
闻言,谢如琢反手拍了拍乔氏的手,道,“母亲也保重些身子,我先去了。”
说完,谢如琢也不再多话,转身便去了谢如月的屋子。
萧君贺还在这里守着,因着右手被谢如月紧紧地握着,他便只拿了左手吃饭,脸上倒是还一副平和的模样。
谢如琢心中感激,又想起之前萧君贺曾救过谢如月,心中对他的好感便又多了一层,郑重地行礼道,“琢儿谢过世子高义。”
萧君贺略微一点头,道,“免了。”
见对方在吃饭,谢如琢也没有多打扰,只又查探了一番谢如月的状态,见她眼下不甚危险,便退了出去,临出门前,还将珍珠喊了出来。
乔氏不在场,知道的事情也不详细,这事儿还是问珍珠的好。
听得谢如琢问,珍珠也不隐瞒,当下就跪了下来,恨声道,“四小姐,那日章小姐分明就是故意的,二小姐同她隔了不过几株灌木的距离,身后并没有野兽,可那章秀妍非得一口咬定是二小姐身后有野兽,她才射箭的!这就罢了,小姐受伤之后,她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更被提道歉了,反而直接搬到了贤妃娘娘的寝宫里,说自己被吓到了!呸,她就算是被吓到,那也是做亏心事做的!”
珍珠说的生气,到了最后,更是跺脚赌咒道,“四小姐,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是有一句瞎话,就天打雷劈!”
谢如琢忙得捂住了她的嘴,斥道,“胡说些什么,就是天打雷劈,那也劈不到你。”
说着,她又问道,“那章秀妍现在在贤妃殿中是么?”
“可不是么,当天她就搬过去了,且还态度嚣张的很呢,别的小姐都碍于面子来看了二小姐,偏只有她没来过。奴婢听别的小姐说,那章秀妍放话,她就是不道歉,因为她不是故意的!”
谢如琢不动声色的听完珍珠的话,这才缓缓的噙上了一抹嗜血的笑意,缓缓道,“很好,非常好。”
问清楚了贤妃宫殿的所在位置,谢如琢丢下了一句“好生照顾二小姐。”就走了出去,珍珠先是一愣,继而又担忧的喃喃自语道,“四小姐,你可千万别冲动呀!”
谢如琢的态度着实算不得冲动,她甚至连嘴角都始终不离笑意。
贤妃正在房内用膳,听得宫人通报,说是“谢小姐来了。”还有些发愣。那谢如月不是在床上躺着么,怎么来了一个谢小姐?
只是,当她看见来人是谢如琢时,顿时就更加发蒙了。
这丫头是个有名的混账性子,虽说这些时日收敛了,可前两年那无法无天的作为可是闹得满城风雨的。
一见到她,贤妃顿时就觉得有些理亏,可一想到章秀妍的说辞,她顿时便又硬气了起来,将手中的白玉碗放了下来,道,“谢小姐不是身子不适在京中么,怎么又来了?”
谢如琢嘴角的笑意不达眼底,只道,“姐姐都伤成这个样子了,我若是还不来看看,岂不是太没人性了么?”
说着,她又环视一周,试图找到章秀妍的人影,可惜她看了一圈,都没有见到对方。
眼见着谢如琢四处寻找,贤妃当下就有些讪笑道,“那件事情的确是个误会,妍儿这孩子没个眼力劲儿的伤到了谢家二小姐,这两日也是吓得不轻呢。”
“是么?”谢如琢勾起一抹笑意,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一些,道,“其实我也觉得是个误会呢,不瞒贤妃娘娘,今儿个前来,我就是为了解释清楚误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