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乍透入日光,冬梅当先松了一口气,她的余光瞥见了随后进来的老夫人,立刻朝着谢如琢哭道,“小姐,求您饶了奴婢吧,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
她一面说,一面偷偷的朝着自己右侧胳膊上狠狠的抓了一把,吃痛之后,冬梅哭的越发的凄惨了。
季氏见冬梅哭的毫无形象,不由得皱眉道,“四丫头,这是怎么回事?”谢家家风严谨,断然不许奴才们奴大欺主的。
谢如琢行了礼,道,“奶奶,这奴才勾结外人想要陷害我,被我发现了,您说该不该处置?”
“居然有这种事儿?”季氏闻言,立刻便冷了神色道,“勾结外人陷害主子的,一顿棍棒打出去便是了。”
乔氏却是注意到谢如琢的脸色有些发白,想着她昨日才落水,立刻走到谢如琢身边,讶然道,“琢儿,你的手怎么这么凉,绛朱,还愣着做什么,给你主子拿衣服去!”
绛朱忙忙的应了一声,去给谢如琢加外衣,陆氏却走到冬梅面前,一把撸起她的袖子,大声叫道,“哎呀,这个小丫头怎么胳膊上都是淤青啊?”
冬梅方才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扯了扯袖子,刚巧就被眼尖的陆氏发现了端倪。此刻她一喊,顿时将众人的眼光都吸引了过去。
一看过去,几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只见冬梅的胳膊上,好几处都是被人掐出的痕迹,一看便是新伤,且这个力道,无疑是女子所为。
冬梅见众人目光都朝着自己看,身子顿时瑟缩了一下,她不由自主的看向谢如琢,见到后者仍旧面无表情,冬梅不由得心中打了个突,脸上却越发的害怕了起来。
她这一系列表情都毫无保留的入了众人的眼,豪门大家不乏龌龊,真论起来,在场的几个不见得完全是干净的。此刻一见冬梅的模样,陆氏越发的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叹息道,“这丫头的伤,怕是被人打的吧,哎,我就常说如澜,要体恤下人,毕竟都是娘生爹养的,咱们不疼着,总有人疼不是?”
见陆氏话里话外都是谢如琢虐待了仆人,乔氏立刻不乐意了,“三弟妹,说话的时候要注意分寸,自己侄女儿的脏水你也泼,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陆氏刚想反驳,谢如澜柔柔的声音却传来,“你告诉我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好不好,别怕,我给你做主。”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让听到的人仿若沐浴春风。可冬梅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到了她眼中掩藏着的兴奋和幸灾乐祸。冬梅立刻顺着谢如澜的话说道,“奴婢不敢说,奴婢是死契,这辈子注定没爹娘疼爱的,平日里受点委屈也没什么的,小姐现在觉得奴婢没用了,这就是奴婢的命吧。”
冬梅说话的声音刻意放的很虚弱,又带了一股子看透生死的意味,叫人不多想都难。
季氏见状,原本已有皱纹的眉头越发的皱了起来,“谢家不准奴大欺主,可也不许主子虐仆,究竟是怎么怎么回事,你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冬梅见季氏发话,犹犹豫豫了半日,见谢如琢仍旧波澜不惊的模样,顿时抛出一枚重磅炸弹,“奴婢反正是要死的人了,我也不想带着秘密去阴曹地府,奴婢就只能斗胆说出小姐的秘密了!小姐跟意中人私会,被奴婢发现了,小姐为了保守秘密,所以想要除掉我!”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另一边。
萧歆宁被人从温暖被窝里揪出来的时候,天色才刚刚大亮。她睁着一双雾雨朦胧的眼睛,好半日才隔着泪目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三哥?”
萧君夕见她醒了,只丢下一句,“起床,随我出去一趟。”便去了外室。
萧歆宁哀叹一声,却不敢不遵从命令,只得一面在寝宫哀嚎着,一面以最快的速度让宫人帮自己梳妆打扮。
饶是这样,一番收拾之后,也已经日头高悬了。
外室的饭菜都已经摆好,萧歆宁刚起身,困意还没过,萧君夕又一直拿眼睛盯着自己,萧歆宁越发的没胃口了。她吃了两个珍珠包,又喝了几口粥,这才扔下手中的勺子,郑重的问道,“三哥,你这么一大早的跑过来,是想干啥?”
好歹把自己揪起来,也要有个目的地吧。
萧君夕轻咳一声,道,“昨日谢小姐不是在你这里受伤了么,你不去看看,不大合适吧。”
这话说的,简直是倒打一耙好么!萧歆宁顿时明白过来,心中愤愤,面上却是敢怒不敢言,“是受伤了,所以太医已经去了。再说了,我是公主,总是出宫不大好吧。”
“凤尾琴。”
“不过偶尔出去一次没关系的!何况谢家的嫡女在我这里受伤了,我不去探望一番,岂不是寒了臣子们的心么!”
萧歆宁一双眼睛霎时便不困了,仿若星星一般亮闪闪的盯着萧君夕。凤尾琴,那可是顶级的乐器,前些日子被萧君夕寻到之后,她纠缠了好久都没有要过来呢。今儿个有现成的便宜送上来,她干嘛不要!
闻言,萧君夕似笑非笑的倪了她一眼,转而起身道,“走吧。”
马车一路辚辚而行,不过多时便到了谢家。车子刚在正门停下,就见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也同时止住了步伐。
见到马车上下来的人,萧歆宁顿时愣住了,“二哥,你怎么也在这里?”说着,萧歆宁下意识的捉住了萧君夕的衣袖。
从小到大,萧歆宁最怕的就是萧君涵。虽然对方总是对自己笑眯眯的,可是萧歆宁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来幼年看到的一幕。
那时候她偷溜出自己的寝宫玩,却意外看到萧君涵正掐着一个小太监的脖子,萧君涵背对着她,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可萧歆宁却清楚的记得,那小太监被紧紧地扼住了脖子,脸憋得通红,一双眼睛瞪得仿佛要掉出来一般,最后整个身子都软软的落在了地上。
萧歆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宫的,可是那之后,她一连做了许多晚的噩梦,再见到萧君涵的时候,她便不由自主的想要逃开。
感受到萧歆宁指尖的抖动,萧君夕安抚的抓住她的手,而后笑道,“二哥,你也来了啊。”
见到二人发问,萧君涵收起疑惑,有些无奈的笑道,“如琢落水了,我来看看。你也知道,那丫头太粘我了。”
事实上,萧君涵今日是来补救的。昨日沈靖慈定下的计谋,利用手中掌握的信息,将谢如琢引到了那慈安宫,而后再让萧君涵过去。这样,等到萧君奕恼羞成怒要杀谢如琢的时候,自己再匆匆赶到,卖一个人情,将谢如琢救下来。
这样一来,她的命自己救的,谢如琢必定会完全忠于自己。萧君涵知道这个嫡女对谢家有多重要,当年慧澄大师亲口断言,此女乃是凤星之命,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等到谢如琢嫁给自己之后,再加上谢家的助力,那天下岂不就是唾手可得了么!
然而,萧君涵却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点小事,沈靖慈竟然办砸了!他今儿个这么着急忙慌的过来,便是为了挽救一下在谢如琢心中的形象。
谢如琢痴恋二皇子的消息,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毕竟,一个整天追在二皇子屁股后面跑的女子,若说她对对方没有一点的想法,鬼都不信呢。
闻言,萧君夕神色微微一暗,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倒是巧了。”
“你们来是?”萧君涵打量着萧君夕二人,心中开始怀疑了起来。毕竟谢家的助力足以让父皇的天平倾斜,所以,萧君涵极为在意这块要到口的肥肉是否会被别人叼走。
萧歆宁抢先道,“我也是来看谢如琢啊,哎,昨儿我不过是喊她去我宫里玩,谁知道她的伤口就裂开了。我心里过意不去,今儿过来看看她。”
这么多年,萧歆宁早就在萧君涵面前练就了面不改色的绝技,此时说起谎话来也是无比的顺溜。
萧君夕宠溺的一笑,道,“可不是,一大早这丫头就来缠我,硬要我带她出宫不可。”萧君夕的模样十足的宠爱妹妹的兄长,也彻底的打消了萧君涵的最后一丝疑虑。
“那还真是巧了,既然这样,那咱们就一起进去吧。”只要萧君夕不跟自己抢,那他就乐意做一个温和有礼的兄长,毕竟,自己可是父皇的长子呢。
谢慎言早在门房通报的时候就迎了出来,此时看见三人,忙忙的行了礼,请了三人进来。
谢慎言刚下朝不久,对于谢如琢院子里发生的事情还不知道,此时得知三人的来意,顿时便引路领着人去了听风院。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季氏念了一遍桃花笺上面的诗句,顿时将桃花笺拍在了桌面上,怒斥道,“琢儿,你自己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冬梅说出那消息的时候,季氏还不相信,可是冬梅立刻就说出了那人是谁。待得将这名叫李丁的小厮带来之后,冬梅瞬间便指认了。
李丁得知了事情败露,直接便跪在了地上,言辞恳切的说道,“奴才跟四小姐是真心的,请老太太成全!”不但如此,李丁还拿出了一张桃花笺,上面写的诗句,正是这句。
谢如琢曾经陪伴季氏抄过一段时间的佛经,对谢如琢的字体,季氏再熟悉不过了。看到上面的字体,她一眼就认了出来,顿时便怒不可遏。
谢慎言陪着人来到听风院的时候,刚巧便听见那句,“琢儿,你自己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眼见里面乱糟糟的一团,谢慎言直觉不好,刚要出声,就见二皇子当先了自己,几步走进院子,一面温声道,“发生什么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