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上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就连这碧螺春都是采了中间最嫩的一叶,用沸水冲了开去,方才会有这般香气四溢。
“谢小姐是聪明人,该知道何人与自己的身份地位相符,何人不能,二皇子殿下乃是尊贵无比的人物,岂能和你这般人厮混在一处?”
章绣妍这话就是在贬低谢如琢了,虽说谢家也是京城权贵之族,到底也不比皇室,章绣妍正是抓住了这点,妄图让谢如琢知难而退。
岂料谢如琢却是微微一笑,一脸闲适道,“常言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章小姐却似乎并未懂得其中妙处呢。”
“此话何解?”
章绣妍听得云里雾里,只当是谢如琢故弄玄虚。
“章小姐对二皇子殿下有情这件事儿,似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吧。按说二皇子殿下是章小姐的表哥,素日里相处的机会甚多。只是,莫不是琢儿看错了,刚刚二皇子殿下似乎并未多看章小姐一眼呢。”
说着谢如琢有意无意地瞟了眼章绣妍杏黄色的春衫,美则美矣,就是太土气了些,配上章绣妍今日过于浓艳的妆容,实在是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
今儿的主角,可是寿星长公主呢,章绣妍如此大张旗鼓,也不怕被长公主嫉恨。
被谢如琢“好心”的一提醒,章绣妍霎时便有些恼羞成怒,她一向倾心于萧君涵,偏偏萧君涵对她无意,任她如何搔首弄姿都入不得萧君涵的眼。
“许是哪个狐媚子勾了表哥的魂儿,因而表哥方才一时看不清楚,想来表哥文韬武略,乃人中之龙,日后必然会知晓到底何人为凤雏,何人为麻雀!”
章绣妍一通指桑骂槐,情绪激动之处,自己甚至满脸通红,反倒是谢如琢这个被骂的优哉游哉,一副挨骂的人不是她一般。
好容易等到章绣妍住了口,谢如琢方才缓缓地勾起了一抹笑意,继续朝着对方的伤口上撒盐,“是了,二皇子殿下与章小姐关系甚是亲近,只是琢儿倒是奇怪,章小姐应是二皇子殿下心中的不二人选,偏生琢儿眼拙,竟是看不出任何端倪呢。”
“你!”
若不是众多公子小姐都在场,章绣妍几乎要出手掌掴谢如琢,好在她尚存最后一丝理智,知道萧君涵一向最不喜张扬跋扈的女子,方才隐忍着没有动手。只是那话里,却满是警告的意味,“谢如琢,我到底是二皇子的表妹,你最好对我客气点儿,否则我若是得了机会,定会让你好看!”
闻言,谢如琢霎时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丝毫不理会章绣妍话里面的威胁之意。这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是皇亲国戚,跟皇家沾亲带故的?她章秀妍不过是贤妃的外甥女儿罢了,竟如此耀武扬威,也不怕哪天嚣张过头,被人打了脸。
“章小姐有和我理论的功夫,倒不如将心思放在二皇子殿下的身上,免得哪个狐媚子真的缠上了二皇子殿下,到时候章小姐就追悔莫及了。”
说罢谢如琢的眼神飘向别处,一副我不想搭理你你快走开的模样。
谢如琢,你给我等着!
章绣妍嘴上吃了亏,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谢如琢,否则日后相见,岂不是被谢如琢笑话?
念着,她故意拿了谢如琢放在桌上的茶杯,只听得“哎呦”一声,便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可偏巧,这茶水竟然尽数洒在了谢如琢的身上,好好的春衫就这么污了。
谢如琢秀眉蹙起,章绣妍明显是故意所为,为的就是给她一个难堪。
也罢,这地儿闷得很,索性借了换衣裳的功夫出去透透气,也免得再见到章绣妍这张嘴脸。
“是妍儿不小心,竟弄脏了谢小姐的衣裳,还望谢小姐不要怪罪才好。”
章绣妍脸上带着明显的得意之色,谢如琢如何都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出有丝毫的愧疚。
“传言说章小姐不擅女红,我原本还不信,如今见你连个茶都端不好,这才信了传言非虚了。也罢,我就不与你计较了。”谢如琢冷笑一声,挤兑了章秀妍几句,便要起身去换衣服。
正在此时,便听得谢如月的声音响起,“琢儿,我和你一同去。”
听到这边的动静,谢如月便急急地赶了过来,上次在宫里之事让她太过后怕,她自是不放心谢如琢独自前往。长公主府极大,谢如琢又不熟悉地方,有个人照应总是好的。
待得和长公主告了假,谢如琢和谢如月便被丫鬟们领着去别苑更衣,谢如琢不经意间回头时,却恰巧瞥见了沈婧慈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庞。
是了,此事和沈婧慈八成脱不了干系,章绣妍惯是个没脑子了,该是被沈婧慈利用,将茶水泼在自己身上了。
谢如琢和沈婧慈四目相对,空气中充斥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末了,谢如琢却是微微一笑,谁能证明是沈婧慈怂恿的章绣妍呢?若是自己当真在此计较,反倒是失了自己的身价。
长公主府中衣裳自是不缺的,待得到了内殿之中,谢如琢便随手挑了一件,似是故意置气一般,谢如琢竟是拣了件和自己被弄脏那件差不多颜色的衣裳,一想到章绣妍可能会出现的种种神色,谢如琢不禁孩子气一般的笑了起来。
谢如月见她这般举动,不由得无奈笑道,“何必呢?”
不消谢如月细说,谢如琢亦知晓她的意思,若是平日里,谢如琢未必会和章绣妍一般见识,只是今儿,也不知是怎的了,她就想看章秀妍吃瘪的模样。
“二姐不觉得这衣裳的颜色极好么?”
见自家小妹一脸娇俏的笑意,谢如月只无奈点头,既是谢如琢相中的,她也不加阻拦,左不过是件衣裳罢了,何苦这般小心谨慎。
出了房门,两人方才发觉先前领着她们来的丫鬟竟是不见了,唤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谢如琢和谢如月相视一眼,都有些疑惑了起来。照例说,这长公主府的人不该这般无礼的,客人未曾出来,丫鬟就先行离开,也太过没规矩。
只是这宴会是终归要回去的,否则被长公主知晓了,定是会感到不快。
没了丫鬟,二人只得顺着来时的道路往回走,可是长公主府上极大,两人弯弯绕绕了一阵,非但没找到来时的路,竟然还迷失在了这偌大的后院之中。
想着一时半刻走不回去,谢如琢和谢如月索性放慢了脚步,顺便欣赏长公主府上的景色。
“长公主府上的丫鬟也忒滑头了些,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竟是没了踪影,若是长公主怪罪下来,我们可要好好地告上一状!”
谢如月走得有些累了,不由得愤愤然起来,随手折了一枝无辜的花朵,将上面的花瓣一朵朵揪了下来。
“今日盛宴,想必府上事务繁多,略有差池也是正常的。”谢如琢话音未落,蓦地停住了脚步,一把拉着谢如月停了下来,低声道,“二姐可是听见了?”
谢如琢未说之前,谢如月还未曾留意,听了谢如琢的话,她顿时凝神听去。
这月色朦胧之中,正有几声女子的娇喘从不远处传来,间或夹杂着男人的低喘,“可人儿,可要再用力些?”
那女子似呢喃似啜泣,“要,要!”
“哦?要什么?”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的邪肆,说话也越发的浪荡了起来。
谢如月脸色不由得微赧,这声音太过让人羞愧,一时之间她竟不知如何是好。这偌大的长公主府内,她们本就是客,原不该胡乱走动的,如今竟然撞见这一幕,谢如月顿时便有些慌乱了起来。
还是谢如琢反应得快些,前世的时候,她记得长公主府曾经发生过一件极为轰动的事情,且当时她还身在局内,因着那一念之差,后来更是被大肆报复!
一念到此,谢如琢顿时便皱起了眉头拉着谢如月,示意她赶紧离开,这样的是非之地可不是她们这等黄花大闺女应当待着的地方,撞破了不但对里面那两人不好,于谢如琢和谢如月的名声也是不佳的。
可身不由心,便在她要离开的时候,突然便觉得膝盖被不知名的东西狠狠地打了一下,谢如琢当下就痛呼出声,旋即被谢如月捂住嘴巴。
男人正在兴头上,忽听得不远处有女子的闷哼,他顿时便停下了动作,警惕的喝道,“谁!”
这里静悄悄的,莫不是被人发现了?
因着那座假山遮掩,加之这里树大草密,男人一时之间倒是没发觉这夜色中猫着两个娇小的身影。
谢如琢和谢如月大气都不敢喘,连鼻尖都渗出了细微的汗珠。这次,不但谢如琢,连谢如月都听出了那个男人的声音!现在只能祈求菩萨保佑,不叫那人发现自己姐妹二人了!
“驸马,方才的声音想必是这假山里面的鸟雀,这里偏僻的很,向来少有人烟,您不必如此惊慌。”
忽听得一抹娇嫩入骨的声音传来,那女子随即便抱上了男人,一副饥渴未平的模样。
谢如琢隐在草丛之中,紧紧地抓着衣角,心神极为不宁。谢如月只觉得这声音似是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到底在何处听过这个声音。
便在姐妹二人高度紧张的时候,只听得那男人沉声说道,“还是警醒些好,若是被公主发觉,你我二人均无好下场,你先速速离去吧,我且去看看到底是何人在此。”
驸马到底是个警惕的,他能得到今天这一切属实不易,万不能被哪个不长眼的撞破了他们的好事,巴巴地告到了长公主那里,若当真如此,别说是荣华富贵,怕是性命都难保。
女子发出一声娇叹,虽是百般的不情愿,到底也听了驸马的话,起身整理了衣裳,随着驸马走了出来。
竟是长公主的贴身宫女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