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元霜额角的伤鲜红,触目惊心。
最紧张的人居然成了段寒成。
他蓦然上前,腕部的银质表盘闪过一束光,像是刀刃的寒光,那只手直直攥住了姜又青的头发,拽着她扯到了方元霜面前,
“道歉。”
这一出戏方元霜不想看。
姜又青扶着自己的头,正要道歉,方元霜侧过身,将他们当作一堵空气墙,默默走了过去。
她用袖子沾了沾鬓角的血,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上了楼。
开门进去时门被段寒成用手撑住,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量,沉默地站着,就如同一座雕塑,怎么都挪动不开。
为了跟他身高相匹配,方元霜很小就开始穿高跟鞋,她的每一步都在努力向上,在向他靠近,可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推开她。
今时今日追到这里,荒谬又离谱。
方元霜眨了眨黏带着血的眼皮,语气有些崩溃,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麻木,“你到底要怎么样才罢休,我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任你摆弄,我只求你给个痛快。”
她的话对段寒成是耳旁风。
他的目光穿过流着血的方元霜,落在了她的房间内,那样的拥挤狭窄,为了便宜的两百块,她舍弃了阳光的照射,屋子里扑面的阴冷让段寒成错愕。
方元霜是住惯了洋楼与别墅的大小姐,这些年难不成都住在这种地方?
她想要关门,段寒成掌心蓄了力气,推开了那扇门,他站在这样狭窄的地方,腰好似都伸不直,观望着屋子里的所有,每一样对他来说都是低廉又不值一提的。
“宋止就让你住在这种地方?”
段寒成像是亲眼目睹了不可思议的事,又对方元霜的忍耐力有了新的认识,“这就是你拼了命也要嫁的人?”
“出去。”
方元霜指着门口。
段寒成眉宇中冷意渐深,“我出去?”
眼神落在了阳台挂着的衣物上。
“你留宋止在这里住过,他的衣服还挂在这里?”段寒成一贯是骄矜自持的,是君子,不管是行动上或是言语上,从不会让女人觉得冒犯,对着方元霜,面具撕了下来,他前进,“你追我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主动过?”
“还要我怎么主动?”方元霜自轻自贱道:“我难道没有脱光了躺在你的床上求你多看我一眼吗?可你是怎么做的?”
他派人将她丢了出去。
让她出尽了丑。
那段日子,她是睦州上流圈子里最大的笑话,谁不知道方元霜是送上门段寒成都不要的货色,她走到哪里,流言蜚语就跟到哪里。
可那时候他在做什么?
他出了国,参加了一场拍卖会,带了一条古董项链回来。
从周嘉也嘴里得知后,方元霜每天都在期待那条项链,她安抚自己,拿着项链给她赔礼道歉,她就不计较了。
可几天后,她却在向笛的包里看到了古董项链。
偷偷跟出去,在周家老宅的不远处看到了段寒成的车,向笛站在车旁,不知跟段寒成说些什么,最后两人拥抱在一起。
元霜站在凉如水的月光下,眼泪纵横。
这么多次的教训怎么会还不让她死心。
“……你倒是记仇。”段寒成嘴硬,眼眸瞥向她的额头,“跟我去医院,处理伤口。”
“你没完了吗?”
方元霜用力抹了把伤口的位置,她的袖口全是血,那样粗糙的布料摩擦着伤口,段寒成忍不住皱眉,她像是不疼,“对你很重的伤,对我早就是家常便饭了,所以,请你出去。”—
兀自处理了伤口,方元霜很有这方面的经验,被父亲毒打到伤口溃烂时,她都是偷偷买了纱布消毒包裹。
不过要在父亲回来前将味道散干净。
如果让他知道她藏了钱,换来的会是另一顿殴打。
第二天还有陈菁菁的课。
上次的事后,方元霜向陈家辞了职,陈菁菁只要她教,无奈她答应再去两次。
送她过去的路上,宋止担心着她的伤,“真的不严重?”
“没事的。”
将长发散了下来,遮住了额头处白色的纱布,她本就瘦弱,长发遮住了半张脸,愈显憔悴白皙,像是一只陈旧的水晶球,一碰即碎,却又坚强。
将她送到了陈家。
宋止指了指表盘,“我会准时来接你的。”
“好,麻烦你了。”
成了她的未婚夫,她的客套却没减半分,宋止还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止住了。
进入陈家,第一个见到的人却不是陈菁菁。
方元霜步子止住了下,对上烟雾中段寒成的眼睛。
他站在楼下,正半倚着楼梯抽着烟,仔细看眼底是浑浊是困倦,像是一晚上都没睡好。
一见方元霜,神色敛了敛,唇一动,却没了话可说。
她不会再多看他一眼,擦肩而过那瞬,段寒成心下复杂,那感觉像是迫切的要她看他一眼,哪怕是一瞬。
目光追逐着她是背影,她一次头都没有回。
上去没多久,楼上飘来了小提琴的声音,还是那样柔软寡淡,没有直击心灵的力量感,可乐声就是如此,越是柔和,越容易深入人心。
段寒成上了楼,找到陈菁菁房门口。
门半敞着。
视线通透的另一半是方元霜站在阳台,迎着夕阳的余晖在拉琴,她扶着琴,执着琴弦,头发像是被夕阳染了颜色,面容镀着一层薄薄的光,额头鼻梁、再延伸到唇线,都被光描绘着。
分明那样脆弱,拉琴时却那样沉静坚韧。
段寒成看得出了神,他很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不再是过去的方元霜了。藲夿尛裞網
走廊上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段寒成看去,陈声声抿着唇走过来,往里面看了一眼,像是小女生吃醋似的叫了一声,“菁菁,跟你的老师一起下来吃点东西吧。”
她哪有这么好心。
在里面的人出来的刹那,便搂住了段寒成的手臂。
陈菁菁开了门,探出半边身子,“姐,我们在练琴呢。”
“那又怎么了?”陈声声看向房内,“方老师,你也来吧。”
闻声。
方元霜抬了最淡漠的一眼,余光都不曾落到段寒成身上,“我吃过东西来的,不麻烦了。”
“跟你未婚夫吗?”
陈声声故意大声了些。
方元霜擦了擦琴身,很轻地“嗯”了声。
段寒成的气压忽而变得极底,对陈声声一反常态的温柔,最轻的一抹眸光是留在方元霜身上的,话更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不是要去看戒指?走了,别在这里跟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