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难捱的寂静过后，内殿中突然传来清脆的婴儿啼哭。
这哭声清脆有力，令萧明彻瞬间起死回生。
生了？
一旁的长乐亦是双手合十，连声念道“老天保佑”。
“恭喜殿下……”有位医女从内殿中走出来，朝萧明彻恭敬一拜。
萧明彻却等不及听她说完，径直朝内殿中走去。
内殿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打眼望去，医女和产婆正在将一堆满是血污的帕子收拾到一处，望之触目惊心。
“燃燃。”
榻上的沈雨燃脸色苍白，软软地瘫在那边，仿佛一丝一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萧明彻快步上前，想抱她，却不敢轻易挪动，只能紧紧抓住她的手。
“你怎么样？”
沈雨燃真是没力气说话了，只朝他挤出一个笑，让他安心。
“恭喜殿下，母子平安。”容蕊抱着襁褓中的小婴儿走到榻前。
产婆经验老道，很快便将孩子身上的污浊清洗干净，包在了襁褓之中。
萧明彻定定注视着那小小的一团，片刻后眸光一动，抬眉看向容蕊。
容蕊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恭敬道：“是位小王子。”
“我看看。”榻上的沈雨燃哑着嗓子道。
萧明彻把她的肩膀抬起来一些，容蕊抱着孩子走到近前。
因是盛夏，襁褓亦是薄薄的一层，看起来特别小的一个。
刚出生的孩子都是皱巴巴的，算不得多好看，但萧明彻总觉得，孩子的眉眼很像沈雨燃。
如今虽是个丑娃娃，想想沈雨燃从前穿着男装的模样，知他将来定然能长成个眉目如玉的俊俏少年。
只在刹那之间，萧明彻想到了将来的无数场面。
他们一家三口在朝华宫前堆雪人、放焰火。
他们一家三口去京郊踏青，溯溪摘花。
他们一家三口骑马、行猎、打马球。
无论是春光明媚，还是夏日骄阳，无论是秋高气爽，还是冬雪漫天，有他，有沈雨燃，还有他们的孩子。
“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娘娘，喜得小皇孙。”
朝华宫里外的宫人仆婢齐声恭贺道。
萧明彻摆了摆手，朝挤在门口的长乐使了个眼色：“去宫中报喜，东宫所有人皆行赏赐。”
“是。”
长乐应声退下，容蕊抱着怀中的孩子去旁边备好的屋子让奶嬷嬷喂养，御医上去替沈雨燃诊脉，都说她这一胎生得很顺当，坐好月子，慢慢恢复体力便是。
芳苓和灵凡端着熬好的人参鸽子汤上前，萧明彻接了汤盅，喂沈雨燃喝了半盅。
“燃燃，是不是很疼？”想起先前沈雨燃那些痛呼声，萧明彻心疼得要命。
沈雨燃喝过参汤过后，精神稍微好了些。
“这会儿就是没力气，倒不觉得多疼了。刚才孩子抱过来时，我都没看清楚，你让她们再抱过来。”
“好。”
也不必萧明彻吩咐，芳苓立刻便去旁边的屋子把容蕊和奶娘都请了过来。
两个奶娘模样都不错，气色红润，身材丰盈，一看就知道好喂养的。
刚刚还哭个不停的小娃娃，这会儿奶足饭饱，居然已经睡着了。
萧明彻小心翼翼地从奶娘手中把孩子接了过来，抱到沈雨燃跟前。
“抱起来费劲儿吗？”
“很轻。”萧明彻头回抱孩子，越是感觉不到孩子的分量，越是紧张。
沈雨燃看着孩子，伸手戳了戳他皱巴巴的脸颊，触感十分奇妙。
她抬眼看向萧明彻，却见他亦正温柔的看着自己。
待沈雨燃看过孩子，萧明彻把孩子重新交给奶娘，让她们把孩子带到偏殿照顾，另有两位医女和沈雨燃身边的宫女陪同。
沈雨燃头回生产，没有经验，再加上身体算不得多强壮，不敢逞强照顾孩子。
皇后总共为孙儿精心挑选了四位奶娘，每日换班，定然稳妥无虞。
“主子，旁边屋子已经备好了。”
萧明彻点了点头，将沈雨燃抱了起来，径直走到旁边的屋里去。
这边床榻上都是干净的被褥，屋里也熏过冷香，比刚才的产房呆起来要舒适得多。
冷香是安神助眠的，沈雨燃在萧明彻肩膀上静静倚靠了一会儿，便合上了眼睛。
萧明彻直到此时才终于长长的吐了口气。
总算是瓜熟蒂落，母子平安。
最难熬的一关过了，往后他们一家人便都是和美安宁。
他静静看着沈雨燃的睡颜，心情亦渐渐平复，只是他依旧没有睡意。
这一夜，沈雨燃睡得安详，孩子半夜醒了两回，萧明彻听到他隐约的哭声，亦不觉得烦躁，他想了很多事，想起从前，也想了将来。
待到天光大亮，沈雨燃睁开眼，发觉自己依旧睡在萧明彻肩膀上。
“你一晚上没睡？”她揉了揉眼睛，茫然看向他。
“嗯，太高兴了，睡不着。”萧明彻笑道。
沈雨燃仰起头，亲了他一口。
“看样子睡得不错，都有力气亲人了。”
“是呀，昨晚做的都是美梦，对了，孩子怎么样呢？”
“醒了两回，想是饿的，要叫人抱过来吗？”
“还在睡着就别抱他过来，省得惊醒他。我也饿了。”
昨儿午膳就用得少，晚膳更是一点没用，只含着参片，等生完孩子，喝的也是暖身汤，没一点饱腹的东西。
“长乐，传膳。”
“是。”殿外长乐应声道。
沈雨燃想了想，补了一句：“我要吃酥骨鱼。”
萧明彻轻笑一声，听到这句，便知沈雨燃可算是回到从前的胃口了。
这顿早膳格外丰盛，既有温补的粥饭，又有包子云吞，还搭配了几道小菜。
当然，便有沈雨燃喜欢吃的酥骨鱼和蟹粉豆腐。
宫人把食案抬到榻上，沈雨燃正吃着，听着长乐来报，说是帝后摆驾东宫了。
“父皇母后怎么亲自过来了？”
按规矩，应该是萧明彻把孩子带进宫去了。
“老两口急着看孙子，一时三刻都等不及了。”
皇帝一直很疼爱梁王萧明宜留下的那位小郡主，如今得了孙子，又是出自东宫，自是更加珍视。
昨晚得知喜讯便想来东宫探望，只是想着孩子刚出生，夜已深，到底不利于行。
今日一早用过膳，便带着皇后一齐往东宫来了。
“我要去接驾吗？”
“不必，你只管坐你的月子，父皇母后我去应对就好，不过，有件事你可得做好准备。”
“何事？”
“这还没见到就已经坐不住了，等到见到孩子不知高兴成什么模样。咱们商议了那么久的名字，怕是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