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山,一间简陋的会客厅里,虽然说是会客厅,但还不如说是餐厅加厨房。网
空气中有股子烟火味儿,旁边的炉灶正在烧水,席云飞没有闻到半点油烟气,看来又是一户吃不上油腻的人家。
好奇的打量着面前正在跟魏管事叙旧的中年人,看情况他与魏管事的地位和身份差不多,或许更高,可是看两人的穿着打扮和面容气色,却是天差地别。
两人聊天也没避讳席云飞,而且一直都是那个中年人在向魏管事倒苦水。
“魏兄啊魏兄,你是不知道我这里的苦啊,自从那营生被太上皇封了之后,整个小西山便一蹶不振。”
“这里本就不是什么好地皮,粮食难种,前两年柿子大卖,叔玠建议我带着大家种柿子,这买树苗又花了不少钱,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丰收。”
“唉,上个月又听说长安周边所有山丘都是柿子,想来今年的柿子肯定是要贱卖了。”
“你们来了我才看到一点希望,庄子里有不少人是从魏家庄嫁过来的,这几天一直都在传说魏家庄的好事儿,不瞒你说,我这听多了心里便羡慕得不行。”
“我也没什么要求,只要今年能让大家吃饱穿暖,不要再死人就行,小西山真的再也经不住折腾了。”
“······”
这人嘴巴一张,话就不曾停过,吧啦吧啦说了一通,倒是魏管事一直很耐心的听着。网
二人对面,原本学着他们跪坐的席云飞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姿势,见他们说得忘乎所以,偷偷换了一个蹲坐的姿势,好在道士袍够宽敞,倒是看不出他是跪坐还是蹲坐。
魏管事这边,听着老友的抱怨,这心里也是感同身受,两人都碰上了不会经营的主家,这能怪谁?自己好歹还有个精明的主母能说上话,那王珪家里的婆娘可是什么都不懂的贵妇人。
“真是苦了你了,三年了,当初因为那件事受到牵连,你至今都不敢回长安,要我说也该放下了,如今天下已是易主,那件小事儿没人记得住的。”
中年人闻言突然双眼一暗,只是摇了摇头,便不再言语。
魏管事幽幽叹了口气,道:“如今陛下大安天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好歹是曾经的工部侍郎,只要你同意,叔玠立马会替你上书,我看陛下不是迂腐之人,定会重新启用于你的。”
席云飞听到这里,才好奇的看了眼那个中年人,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中年人始终目光呆滞,似在回忆过去,又似对朝堂心灰意冷,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魏管事见状,也不再多劝,转头看了眼席云飞,开始转移话题,聊起正事儿。
“对了,这次来还真的是有件好事儿告于你,应该能保你小西山今冬无忧。”
“哦?”原本低沉的中年人瞬间来了兴趣。
魏管事颔首点头,指着席云飞道:“这小子答应要将你们庄子的所有柿子都收购了,有多少收多少,而且直接按照市价。”
中年人愣了半响,难以置信的看向席云飞:“按市价收?所有?”
席云飞见他一脸惊奇的看着自己,点头道:“没错,不过品相要好,要是被虫鸟咬过的,我这里要了也没用,这点还请······”
“我姓安,小友称一声安叔无妨,老头儿我担得起。”
席云飞看了眼魏管事,见他微微点头颔首,才恭敬叫了一声:“安叔。”
“呵呵,小友赶紧说说,真的要将我这庄子里的柿子都收了吗?”
“没错。”席云飞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这是他随身携带的碎银子,有七八两之多。
“这?”安济见状一怔,皱眉看了眼旁边的魏管事,沉着脸道:“小友这是何意?施舍在下?”
席云飞没好气的摇了摇头,将锦囊推到他面前,解释道:“您即是魏叔的朋友,但如今却是我的合作对象,在商言商,这些银子就算是第一批柿子的定金。”
“定金?”安济点了点头,席云飞这么说也没错,买卖是有定金这么一说的。
席云飞见他没有拒绝,继续道:“既然安叔接了我的订单,那就要麻烦您安排人照顾好那些柿子,平日里抓虫驱鸟不能少,我对品相的要求真的很严苛,到时候哪怕有个虫洞,我都会退回给您。”
席云飞说到这里,看了眼旁边的魏管事,强调道:“到时候谁的面子也没用。”
魏管事见他看着自己,显然是意有所指,但心里却不生气,反而有些许欣慰。
至于安济,看向席云飞的眼神也都是欣赏,并保证一定会派人照顾好柿子林,绝对不会把破烂的柿子卖给他半个。
原本就只是半日时光,魏管事只是来带个路,他一会儿送席云飞回村,还要赶着回长安复命,不然赶不上宵禁,就只能露宿山林了。
小西山门口,安济亲自将席云飞和魏管事送上马车,该交代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只要等柿子都熟透的时候,再给下沟村送去就行。
马车上,魏管事朝村口的安济挥了挥手,转头看向席云飞,委婉问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席云飞愣了愣,突然想起他带自己来时说过的话,摇了摇头,道:“暂时没有办法。”
魏管事闻言急忙追问:“暂时是何意?”
席云飞掀开窗帘看了眼车后面的小西山,道:“都是妇孺,青壮没有几个,我就是有心帮忙,他们也做不了什么重活儿,而且我现在的产业都招到了人,咱们魏家庄自己都顾不上,总不好用他小西山的人吧?”
魏管事点了点头,思忖片刻,没好气的说道:“我又不是让你招他的人去帮工,我就是想问你有没有办法帮帮他。”
席云飞无奈的叹了口气:“哪里有这么容······”
话说着就要把窗帘放下,可以收回视线的档口,突然眼角瞥到了一个画面。
那是几个骨瘦肌黄的孩童,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正蹲在一条小水沟旁点火,每个孩子手里都抓着一只不大不小的螃蟹,看样子是要烤螃蟹吃。
不过席云飞在意的不是他们的童趣,而是那一根小木棍。
“那个,魏叔。”
“嗯?”
席云飞转头看向魏管事,好奇问道:“你们平时生火用的都是什么东西?”
魏管事闻言,从怀里掏出一个外观精致的火镰:“就是这个啊,你家里不是吗?就是火石,整个大唐都在用。”
席云飞摇了摇头,掀开车窗,指着不远处的那几个孩子,急道:“那,那个呢,武侠小······不是,就是游侠外出不是都会带那个?”
魏管事见他神情激动,好奇的探头看去。
“哦,你是说火折子啊,以前也有用。”
魏管事好像在回忆什么,幽幽道:“不过三年前,秦王殿下,嗯,就是当今圣人,当时的秦王因为火折子出现过一次生命及危的中毒事件,后来这小西山的火折子就不再造了,安济那老小子也因此被牵连罢了官,只能屈居此地。”
席云飞闻言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些孩子,自己第一次到下沟村的时候,大牛、二狗子,还有自己的三妹,不就是这样消瘦可怜的吗!
“火折子、火镰、火石?我自己用惯了打火机,我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个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