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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二章地下校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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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似风中的的流沙,悄无声息,无孔不入,不可察觉。

    四年,一千多个日夜,转瞬而过。

    暮迟山上的树叶枯了又生,略过的飞鸟去了复还。

    昔日众人眼中那个瘦小,功夫又差的‘小跟班’,‘小叫花子’,已经长成了一个身形高挑,剑法超凡的少女。

    一张瘦削的鹅蛋脸,两条远山眉,一双秋水无尘的杏眼,一管挺直的鼻子给整张小脸带来了许多英气,精致的五官糅合在一起出奇的和谐。

    走路生风,目光犀利,成了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四年来,每日从暮迟山千丈悬崖滑下,让她早已克服了对高处的恐惧,身轻如燕,来去自如。

    殷羽靠在暮迟断崖边的岩石上,望着远处的满山遍野的西府海棠,兀自出神。

    多年听声辩位训练造就的超乎常人的耳力,让她纵然失神,还是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身后数十丈的脚步声。

    殷羽转身望过去,来者已经蜕变成了一个身材高挑的雅致青年,依旧是一袭白衫,身后背着一把七弦巫琴,衣带飘飘,面若润玉,笑如煦风。

    袭风在殷羽旁边坐下,轻声问道,“阿羽,在想什么?”

    殷羽蹙着眉头,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阁主说,我的年纪到了,是时候去地下校场历练了。”

    诛夜阁里的人,在成为真正的刺客之前,都需去地下校场历练一年。

    殷羽从未踏足过那里,传闻那里的血腥味经年不散。

    每一天都有上百人受伤,甚至死去,昨日的血迹来不及干,便又有新添的血液淋了上去。

    在那里,没有点到为止,只有你死我活。

    袭风闻言面色一僵,随即温声道,“我陪你一起去。”

    殷羽果断地摇了摇头。

    袭风是穆家人,穆家人是不能动杀孽的,她已经连累袭风来了诛夜阁,不能再让他为了她一错再错。

    人总是会不自觉的靠近和自己相像的人。

    殷羽明白,袭风喜欢和十一师父待在一起,其实是因为他也和十一师父一样不喜杀戮。

    他们都是善良柔软的人,执起刀剑,嗜血杀人,对于他们来说太过残忍。

    袭风却把自己脖子上的青铜项链拉了出来,“你看,从带上它的那一刻,我便没有选择了,所以,我去地下校场,并不是因为你。”

    殷羽闻言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当年她若是能再强势一点,不让袭风跟着她一起来诛夜阁该有多好。

    只是那个时候她只有十岁,功夫极差,人微言轻,什么也决定不了。

    这一次,她不想这样。

    她没有选择,但袭风有选择,她决不能看着袭风为了她毁了自己。

    殷羽握着袭风的胳膊,面色严肃地说道,“袭风,这一次,算我求你行吗?不要去。”

    “阁主多少会顾念穆家,只要你不想,便不会逼你去。若是你因我去了那里,我永远没法原谅我自己。”

    殷羽说完难受地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袭风拉住她的手握紧,温声道,“好,都依你,只要阁主不要求,我便不去。”

    殷羽压在心里的石头这才稍稍有所松懈。

    敛起所有情绪,转身笑着对他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袭风望见她如释重负后灿烂的笑颜,也跟着笑了出来,“好,不反悔。”

    但若是阁主下令,这便不算反悔了吧,袭风心中这样暗暗地想着。

    让她一个人去闯地下校场,在那里经受为期一年的训练,他又如何放心的下。

    人间四月,百花争艳,芳菲盛华,大抵是最好的时令。

    殷羽站在诛夜阁里却丝毫感受不到。

    这里除了竹林便是其他遮天蔽日的数木,在这种带着带着肃杀气息的阴暗高墙内,娇嫩的花朵是活不下来的。

    刚刚踏足诛夜阁北区,进入地下校场的大门,殷羽便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就仿佛完全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钻鼻息,让人觉得不舒服。

    这座建筑的结构有些奇特,左侧是一条向上走的台阶,右边的是一条通往下方的台阶,室内昏暗,看不见下面有什么。

    殷羽跟着墨缄一路朝上走去,上了一层,之后进了一道门,里面是比较宽敞的空间,向里面走一段距离,地面的空间便被掏空了,从上面可以看到下面一层。

    殷羽才意识到原来这里是一个看台。

    好像猜到了些什么,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强压着不适,跟着走了过去。

    下面的空间里站着两个守兵。

    墨缄看向一旁的守兵,“让他们开始吧。”

    “是”说完便挥动插在他身后的两面黑色小旗。

    下面的守兵见到上面摇动的黑旗,便从前方的门走了出去,门也随之关闭。

    不一会儿,另外两扇门同时开启,门后迅速走出了两拨人,手中都握着剑,每一方都是三男三女,额头上分别绑着红蓝两色的抹额。

    众人看似随意地向中间方位走,但每一方却全都是呈防御阵型,他们的脸全都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也有些麻木,只是冷冰冰的打量着对方。

    站在看台上的一个守兵喊道,“一柱香的时间,只有六个人能活着走出这里,时间到时,以锣声为号令,场中所剩活人超过六人,机会失效,三月后才可参与比试。”

    台下的人闻言眼睛便立即亮了起来,兴奋、凶狠,带着十足的攻击性,好像要把前面的人一口吃了一样。

    锣声一响,所有人便如离弦之箭向前冲了过去,短兵相接,火星四溅。

    场上的男人大都选择主动出击,攻击的对象都是对方的女人。

    为了活命,所谓的道义根本不值一提,只有强者才有离开这里的机会。

    混战之中招招致命,蓝方的一个女人被剑砍断了左臂,依然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

    但她还没来得及站稳,便被红方一剑划开了喉咙。

    鲜血瞬间溅了一地,好似突如其来的暴雨。

    她倒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瞪着上方,身体不停地颤抖。

    缓缓地抬起仅剩的右手,在半空中乱抓,嘴角抽动好像在说着什么。

    殷羽看着她夸张的嘴型,她大抵在说,‘放我走……’

    几个弹指之后,她还未来及说完她的夙愿,就成了一具尸体,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在瞪着上方,充满渴望。

    不一会儿,蓝方又一个女人倒下了,直击心脏,倒是少了许多痛苦。

    接着是红方的一个女人,被极具力道的一剑定在了墙上。

    接着是蓝方的一个男人,被红方的两个男人乱剑砍死了。

    ……

    殷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互相厮杀,她的拳头一直死死地攥着。

    虽然心中抗拒,但她还是逼迫自己看着他们,因为她知道这些都是她该承受的,逃不掉的。

    眼前的这一切,从她进入诛夜阁那一天开始开始便已注定。

    过去在萧竹音那五年,虽然艰辛,但跟地下校场这样的地方比起来,当真算得上是人间天堂。

    殷羽看着他们残破不堪的尸体,触目惊心的血迹,不禁咬紧了牙关。

    墨缄冷清的声音把她的心神拉了回来,“今后未来的一年内,你便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你也看到了,这里就是最残暴血腥的斗兽场,弱肉强食,没有点到为止,只有你死我活。”

    “你心肠软弱,身上没有刺客该有的凶狠和戾气。到了这里,若还是如此,你连一天都活不过。”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斗武场上便鲜血满布,残破的尸体东倒西歪,血腥气四处弥漫。

    锣声敲响的时候,场上剩下红方两女两男,蓝方两男,他们满脸血渍,目光凶狠,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殷羽脊背僵硬,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墨缄睨了她一眼,冷声道,“看了这么久,感觉如何?”

    殷羽压住心中的厌恶,“没什么感觉。”

    “哦,是么,那就身临其境感受一下。”

    殷羽还没理解墨缄话中的意思,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向下坠去,瞬间就重重地跌到了地上。

    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殷羽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盯着他,几乎是充满恨意的仇视。

    就是眼前这个她又怕又敬,心中当成师长,父亲一般爱戴的男人,把她从西蜀地宫带出来,丢在了剑奴所,不管不问。让她学会了,要想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也是他,连续把她从千丈暮迟断崖扔下去,逼她学会了飞檐走壁。

    而现在,还是他,把她从地下校场的看台上推了下去,逼着她执剑杀人。

    墨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又加了一个人,规则不变。”

    红蓝两方皆有各自的盟友,只有殷羽是孤身一人。

    况且她刚才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们,如同看着笼中的困兽相互撕咬,这种屈辱的感觉,若不是身处其中,根本无法理解。

    他的话音刚落,屈辱与仇视,让之前场上剩下的六个人迅速将殷羽围了起来。

    墨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让他们杀了你,或者,你杀了他们中的一个。”

    殷羽自认不是一个善良到可以轻易地为了陌生人,而放弃自己生命的人。

    就算死也要死的有意义,而不是被这些来自地狱的恶鬼乱剑砍死。

    她想活下去。

    殷羽迅速拔出手中的剑,情势所逼,求生的本能让她忘记了之前所有对于杀戮的抗拒。

    脑中一直重复着墨缄的话,在这里,没有点到为止,只有你死我活。

    瞬间六把剑同时朝她刺了过来,殷羽急速向后倒去,用剑支撑自己的身体,整个身体撑在半空中,像是一道长长的拱桥。

    随后迅速单手撑地,用剑豁开一个口子,跳出了六人的包围圈。

    几乎同时快速出剑自下而上斜挑,眼前那头戴红色抹额的男人,喉咙瞬间被割开了一道极深的口子,鲜血溅了她一脸。

    温热的液体在她的脸上流淌,她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的人,他像之前的那个女人一样,死死地瞪着眼睛。

    只不过这一次,他瞪着的,是她。

    那个人的血流到了她的眼睛里,接着又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混着她的泪。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流泪,是因为他的血,还是他的死亡。

    “还不错”墨缄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向上望去对上了他的目光,她恶狠狠地瞪着他。

    她恨他,她敬他如师如父,可他却为何要对她这般残忍,为什么。

    她从不认输,所以她就这么和他对视着,甚至没有察觉到刺向她的那一剑。

    她只感受到一个冰冷的东西直挺挺地刺进了她的身体里,甚至没有痛觉。

    她只是觉得冷,好冷,那是发自骨髓的寒意。

    她没有回头,只是直直地瞪着他,在最后的视线里,她看到他飞快地从上面跳了下来,将她一把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