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布上还带着血，就像是某种昭示。
“不过现在我感受到了，”他闭了闭眼，死死地攥紧了掌心的红绳，“她的死，是我造成的。”
本来就冷的脸色，这会儿没有一点儿血色。
他根本无法想象当初她是经历了怎样的挣扎，才选择了悄无声息地离开，没有一点儿征兆。
她什么都不要了。
不要他们的家，不要养的那只猫，也不要他。
“秦景，你要真想知道的话，不如亲自去问问医生我怀孕的月份啊，“
“这个孩子啊，反正是你亲手杀掉的。“
他的眉梢抚弄出嘲讥的笑意，就连呼吸都变得虚无缥缈，“裴少安，她肚子里那个孩子是我的。”
“可是我把她弄死了。”
她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孩子是谁的，可是她却从来不愿意亲口告诉他。
哪怕就算是离开的时候，他竟然都不知道。
竟然都不知道！
病房里面安静地只有他近乎嘲讽般的笑意，细细密密却又密密匝匝深入人心，声音中都带着绝望。
裴少安站在病床前，视线落在了床头柜的那张孕检单上。
“她已经死了。”
他弯腰将那份孕检单拿起来，端详了直接毫不留情地丢进了垃圾桶里，“如果你觉得你的死能够换她活下来的话，你可以继续。”
病床上的秦景突然就像是恢复了生机。
睁开眸的同时，抬手抓住了裴少安的手腕，眸底带着不加掩饰的希冀，“当初傅安雅是怎么醒过来的？”
“是用你自己的生命换的对不对？”
他两只手都已经揪住了对方的衣领，嗓音都带着嘶哑，“用什么办法都可以，只要能让她活下来，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说话的时候，眸间基本都是猩红的。
裴少安弯着腰任由他蹂.躏着自己的衬衫，原本温淡的眉眼竟然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她都已经火化了，拿什么救回来。”
秦景闻言，揪着他衣领的手直接就顿住了。
冷峻的脸庞盯着面前毫无血色的脸，直接将自己的衬衫从男人掌心抽了回来，“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耗着，就算她没有自杀，那次的病毒也足以要了她的命。”
“当初你为了她不惜一切手段，我纵容你，甚至因此影响了我的婚姻关系，可是最后的结果，你还是没能留住她。”
“秦景，但凡有点儿血性，你都就不应该回头。”
他单手放在兜里，视线落在了垃圾桶的孕检单上，“她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人，你救不了她的。”
本就已经堕.落深渊，缝隙里照进来的光不过是饮鸠止渴。
那些事就算没有秦景也一样会发生，而她如果没有遇到秦景，早就不知道尸体被丢在哪里了。
他是折断了她的翅膀，可也给了她最温柔的天堂。
金丝雀失去了牢笼，面临的不是自由，而是那些原本就觊觎已久的天敌和随处可见的危险。
可是郝月不知道这些。
她只是想要自由，只要离开那个所谓的牢笼。
寂静的病房里，秦景坐在床头愣愣地看着角落放着的那盆吊兰，突然就勾起了唇角，朝着空无一人的阳台走了过去。
那里有人在等着他。
裴少安没想到他竟然疯癫到了如此地步，直接迈步将他拦了下来，可是秦景那里会如他的愿。
他几乎是眸色呆滞地看着阳台，一门心思往外走。
初晨的阳光洒下来带着暖意，可是阳台旁边的吊兰却因为他的挣扎而摇摇欲坠，最后终于不堪重负摔在了地板上。
“彭——”
花盆破碎的声音骤然响起，原本晃神的秦景却突然停止了挣扎。
裴少安看着他突然安静下来，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秦景面无表情地拔掉了自己的针头。
“我想出院。”
他的嗓音前所未有的平静，双眸也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裴少安，甚至还义正言辞地重复了一遍，“我要出院。”
裴少安愣了一下，直接握住了他的肩膀。
“你身体还没恢复。”
“我要出院。”
男人沉默了片刻，瞧着他平静却又笃定的眼神，终于还是后退了一步，“好，我给你办理出院。”
病房里面一片狼藉，护士过来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等到处理好的时候，裴少安面无表情的推门出来，刚好碰到何琛差不多赶过来，下意识的朝着病房里看了一眼，“人怎么样？”
裴少安没回头，但是却靠在了旁边的墙上。
“给他办理出院吧。”
何琛眉心狠狠拧了拧，“他失血过多，现在离开……”
“我知道。”
裴少安仰头闭了闭眼，嗓音都显得有些嘶哑起来，“他放不下，现在留下来也会出事的。”
“这几天你看着他吧，我这里你就不用管了。”
走廊里没有多少人，尤其是这里是高定病房，安静地更像是养老院，何琛站在门口朝着病房里看了一眼，跟着靠在了墙上。
“你还记得希尔博士吗？”
裴少安捏了捏眉心，“什么意思？”
“就医院里那个之前出现的傅安雅，”他垂下眼睑，不紧不慢地解释，“既然记忆可以植入，那就有办法可以清除。”
裴少安闻言直接站直了身形。
“你要做什么？”
何琛眉心微微了起来，定定地看着他，“如果我说我有办法把他关于郝月的记忆清除……”
“他不会愿意的。”
何琛嗤笑了一声，“为什么一定要让他知道？”嗓音也变得更加低沉，“他还有大好的人生，难道就让他活生生的一个人变成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反正我不能看着他像现在这样。”
都已经将近一周了，从知道郝月的消息到现在，他基本上就待在医院，也不怎么说话，期间他过来几次都被赶出来了。
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裴少安单手插兜的同时垂下了眼睑，嗓音很淡，“等过了这段时间吧。”他抬眸看了身侧的何琛一眼，“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何琛点了点头，“段妍隐瞒了检测报告，”
“傅安年手里肯定掌握着很多东西，甚至于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筹码。”他眉心始终拧着，“我们现在处于被动局面，如果这个时候他再有什么动作，很难保证不会出现像之前傅安雅被抓走的事情。”
从那次邢瑶一起被绑架开始，所作所为就非常琢磨不透。
明明去年两个人离婚的时间恰好是傅安年趁虚而入最好的机会，偏偏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直到这次恢复记忆。
他已经可以随随便便改变别人的记忆，怎么到了现在也没有动作。
就只是弄出了一个替代品。
何琛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几乎是有些烦躁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拧眉道，“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身侧的男人施施然看了他一眼。
“他想我死。”
他瞳孔骤然收缩，“什么？”
“原本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带走安雅，但是到了现在，我们之间已经没有隔阂了，他现在再不下手，以后恐怕就很难再有机会了。”裴少安视线盯着不远处电梯口的方向，嗓音低地更像是在陈述事实，“只有我死了，一切才会结束。”
何琛的五官霎时变得紧绷，空气中的氛围都凝重了起来。
“当初是他把人送到你面前的，还真以为傅安雅是他的物件，想拿走就拿走，想不要就扔掉？”
如果不是傅安年，事情根本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裴少安不为所动，只是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你这几天把人看好了，等艾瑞克的人过来，我需要她的基因检测样本，”他的嗓音低淡，甚至带着几秒钟的停顿，“如果跟我预想的一样，那么我们并没有输。”
何琛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没有输么。
没有输的话，怎么会到了现在还拿不下一个傅安年，没有输的话，怎么会因为傅安雅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就选择重新开始。
窗户透出暖黄的光，一路打在裴少安的身上。
他刚刚摁了电梯，不远处就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连带着的是女人低低却又温静的嗓音，“裴少安。”
他下意识抬眸，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女人。
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及膝裙，长发披散在肩头，眉眼温和而柔软，那双带着几分骄纵的眸直直地对上他的视线，像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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