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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下了整整一夜,在天亮时分终于渐渐小了下来。
吉祥一夜没有合眼,眼睛熬得跟红兔子似的,情绪几乎抵达崩溃的边缘。
之前,在从真定奔赴大同的路上,她眼睁睁看着苏卿卿高烧不退,那时候也崩溃,可和现在完全不同。
赵康杰派出去的那些兵,一个也没有回来。
被救的没回来,去救人的也没有回来。
后半夜雨下的太大,堤坝扛不住,没办法靠着一个小口子分流来维持,不得已,苏卿卿下令,全面分流。
当分流的闸被打开,如猛兽一样的洪水咆哮着奔向那个村子的方向时,吉祥就立在不远处,那时候她腿软的都站不住,可还有希望。
毕竟派去了那么多水性好的兵。
可现在天都亮了。
一个都没有回来。
苏卿卿忙了一宿,眼睛从地图上挪开,抬眼看到吉祥血红的眼睛,蹙了一下眉,“你去睡会儿吧。”
原本苏卿卿不说话,吉祥还能撑得住,可现在她一开口,吉祥眼泪哗的就泄了下来。
“他们回不来了是不是?一个都回不来了?”
嗓子哑的几乎发不出声音,吉祥哭的难以克制。
苏卿卿别过脸不去看她,也没有回答这话,她今儿还有别的事情去忙,她没法分心。
说她心硬也好,说她无情也罢。
无声的吸了口气,苏卿卿扬了扬头,将憋在眼眶里的眼泪忍回去,盯着发肿发胀的嗓子,绕出桌案,朝外走出去。
赵康杰还在外面指挥大坝现场,沙袋已经堆了足够多,就算是暴雨再来,这大坝被毁,分流失败,一时半刻应该也冲击不到惠城那边,足够惠城的百姓朝高出转移。
军医们还在难民堆儿里忙乎着。
整个军营透着两个字:焦灼。
人人都焦灼。
连空气都是焦灼的。
吉祥今儿这个情绪肯定是不适合陪她进城的,苏卿卿直接去赵康杰那边要了两个人,带着人直奔惠城方向。
她得让城门打开。
城墙根底下谩骂的人还在继续,骂了一夜,这些人的嗓子还利利索索的,战斗力十分彪悍。
跟着苏卿卿一起过去的人心里揣着不安,“将军,咱们进去,不会引发暴动吧?”
苏卿卿勉强扯出一个笑,安抚旁边两人的情绪,“没事儿,我们不是大张旗鼓的进去,只是悄摸翻墙进去,什么都不会引发。”
昨儿下了一夜的雨,现在天才刚刚亮,城里并没有多少人。
苏卿卿对这座城的布局研究了很久,基本已经能将城中各条街道牢记于脑。
挑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翻墙而入,三人落地,很快被苏卿卿带着进了一家药堂。
季云愁了一夜。
那样的大雨,大坝那边肯定毁了,不知道抗洪过程中苏家军到底有没有伤亡。
赵大夫和甄大夫一大早的准备草药和一些止血的成品药,只等着城门开门就赶紧混出去。
这样的情况下,药堂和其他店铺一样,几乎都没有什么生意。
三人大眼瞪小眼的在前堂正发愣,忽的三人朝着药堂大步流星赶了过来。
赵大夫当时背对着门口坐着,没察觉,季云抱臂倚靠在门旁,盯着走在最前放的那个身影,心口下意识的就缩了一下。
他缓缓站直,呼吸发紧,直到那人在雨中渐渐走进,季云眼睛倏地睁大。
“将”
不等季云语落,苏卿卿抬手一指,“进去说。”
短促的三个字让坐在那里愣神的赵大夫浑身一麻,脊背僵硬的转头,入目看到苏卿卿正将头顶的雨帽摘掉,赵大夫眼睛一红,眼泪扑簌簌就落了下来。
他哑着嗓子直接从椅子上滑落下去又跌跌撞撞爬起来,嗓子眼里几次咕哝着娘娘两个字,可就是发不出音,直到跌撞着杵到了苏卿卿跟前,红着眼看着她,“您可算来了,外面如何?”
这要是吉祥在旁边,说不定已经哭出来了。
苏卿卿身后跟着的两个将士,脸色都不太好看,但好歹忍住了情绪没有爆发。
苏卿卿拍了拍赵大夫的肩膀,然后转头朝愣在一侧的甄大夫颔首点头,“你们两个今儿要做什么,继续去做,不要耽误,我和季先生有话说。”
她真的是没有时间耽误。
季云立刻引了苏卿卿去内室。
“我之前让你查的东西,查到了吗?”
季云给苏卿卿倒了一杯热茶,“查到了,名单我都有,这就给将军拿。”
内室书柜后面的一个暗格里,季云拿出一份名单。
“这是这次洪灾惠城以及周边城镇的捐款数目,都在上面。”
苏卿卿接了名单,扫了一眼上面的人名和数目,“锦绣布庄生意很大?”
在捐款名单上,这锦绣布庄的老板捐的数目最多。
季云道:“是,两广一带,基本每个城镇都有他家的分店,布庄老板和徐总督当年是同窗,关系十分要好,自从徐总督在这边上任,他这生意版图就打开了,以前只是在惠城有个小布庄。”
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不用季云多言苏卿卿也明白。
“这里面的人,谁和徐克峰走得近你心里清楚,晌午过后,你依次去这几个人家里,告诉他们,他们捐的那些银子,全被薛国公转移到威远镖局了。
就说威远镖局在护送召国皇子回国的时候遭遇了悍匪劫持,召国皇子的东西几乎都被劫走。
威远镖局面临巨额赔款,薛国公把钱挪用了。”
苏卿卿语落,季云连为什么都没问,直接就道:“将军放心,一定办好。”
当年苏卿卿还是苏家军的一名小将的时候,对季云一家,恩重如山。
季云与人合伙做生意,结果在他外出进货的时候,他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却都被合伙人买进了红尘地,而他则被诬陷挪用公款,在回程半途就被官府抓了。
官府才不管他有罪没罪,直接给他关入大牢。
也不审讯也不什么,反正就一直关着他。
直到苏卿卿因为一次意外来到大牢,见了他,听了他的事
那时候,只是萍水相逢,苏卿卿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但不妨碍苏卿卿给他从牢里捞了出来,给他沉冤得雪,给他将属于他的生意抢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