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君怀将广平侯扶上床榻,准备替他脱去鞋袜,却被侯夫人拦住。
“君怀,我来就是了,你是東乌皇帝,怎么能做这种事!”
闻言,安君怀浅笑,摇了摇头,替广平侯脱着鞋袜,又替他盖好被子。
“岳母,在你们面前,没有東乌皇帝,只有女婿,这是寡人该做的!”
“寡人理应替南风照顾好你们,说来惭愧,南风离开后,寡人一蹶不振,也没有尽到女婿该尽的责任……”
安君怀眸光微沉,眼底的落寞无法遮掩。
侯夫人轻拍他的肩膀,语气柔和。
“君怀,你是好孩子,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安君怀沉默不语,眸光带着落寞,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同侯夫人道别。
“时辰不早了,岳母,寡人先离开了!”
侯夫人叹了口气,语气平淡。
“明日一早启程吗?”
安君怀点头,朝侯夫人行了一礼,随后离开,将房门轻轻带上。
屋内,侯夫人坐在床榻上,望着床上酣睡的广平侯,轻轻替他掖了掖被角。
“老头子,南风的眼光,当真是不错的!君怀无论是能力,人品,甚至对南风和纭儿的爱,都无可挑剔……”
“只可惜,南风终是不在了……”
“若是南风好好的,他们一家人,该多幸福啊!”
侯夫人泪水沾湿衣襟,抬手轻轻拭去,带着无奈与伤感。
她的女儿,已然走了二十余年了……
……
安君怀离开广平侯府后并未返回战王府,而是直接去了林家祖坟。
“陛下……”
安君怀虽未开口,但掌事太监也自然知道他要去哪,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明日一早便要启程了,士兵们已然将东西收拾妥当,路途遥远,陛下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陵园附近,安君怀摆了摆手,语气平淡,不冷不热,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们先退下吧!回去好好休息!”
“让寡人自己在这待一会儿……”
“陛下……”
闻言,掌事太监愣了愣,仍旧担忧他的身体。
“留几名暗卫守在附近便好,其余人都回去!”
安君怀声音清冷,带着帝王的威严,不容置疑。
“是!奴才告退……”
太监不得不离开,吩咐了几名暗卫守在外面。
安君怀独自走进陵园,直奔南风的陵墓,就呆呆的站在那,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良久,他才缓缓蹲下身子,从怀中掏出锦帕,小心擦试着她有些落上灰尘的石碑,轻声呢喃道。
“南风,寡人只能再陪你一晚了,明日便要启程回東乌了!”
“再见只怕是要下个月了……”
他缓缓坐在石阶上,双臂搭在膝盖上,略显沧桑和孤寂。
“岳父岳母身子骨都很硬朗,你妹妹林孀也早就和离了,在侯府过的明显好了很多,纭儿的肚子已经很显怀了,萧逸辰把她照顾的很好,很宠她,两人也很幸福……”
说着说着,安君怀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带着落寞。
“好像所有人过的都很好,只有我们两人不好……”
“南风,我们怎么成了这般……”
“寡人好想你啊……”
“你让寡人,该如何释怀呢?”
他眼角泛起泪花,今晚亦饮了不少酒,靠着林南风的石碑,哭的像个孩子。
“没关系,即便你不在了,你也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寡人这辈子,只为你一人动过心,哪怕恍恍数十年,你在寡人心里,也永远都是第一位,无人比得上你分毫!”
“你在那边,也要快乐,不用担心我们,我们都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等着寡人,等着寡人去找你……”
安君怀长舒一口气,就这样靠在石碑上,缓缓闭上双眸,轻声呢喃着。
安君怀在陵园坐了整整一夜,直至天空开始泛亮,或许他靠着石碑小憩过一会儿,又或许一直未睡,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
清晨,叶兮纭早早便起身,她知道父皇即将离开,要亲自送他。
萧逸辰替她穿好衣裙,梳洗过后,叶兮纭快步走出房门,直奔安君怀的房间。
她敲了许久,无人回应,她略带担忧,轻轻推开门,却发现安君怀一夜未归。
她慌了,脸上带着焦急,转身便撞入萧逸辰的怀抱。
她一跑出来,萧逸辰便紧紧跟了出来,见她如此慌乱,萧逸辰一阵心疼,将她拥入怀中。
“乖,别怕,岳丈在岳母那里待了整整一夜。”
“我们也过去吧!”
得知父皇去了母后墓前,叶兮纭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
二人立刻乘坐马车前往林家祖坟,路上,東乌士兵皆着装整齐,带着行囊等在陵园外。
叶兮纭叹了口气,看来,父皇是打算直接从陵园离开了……
二人抵达陵园,陵园内站着一身黑袍,眼下略带乌青的安君怀,还有广平侯夫妇和林孀前来为安君怀送行。
准确的来说,广平侯是被侯夫人从睡梦中强行揪起来的。
“父皇……”
叶兮纭扑向安君怀怀里,即便早已做好了离别的准备,但她依旧不舍,眼眸开始泛红。
安君怀将她抱住,大手轻拍她的小脑袋,语气温和,眸光尽是宠溺。
“嗯,傻丫头,怎么还哭了……”
他用指腹拭去叶兮纭眼角的泪水,轻捏她的小脸。
“父皇下个月再来看你,父皇不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都是要当母亲的人了,不能再冒冒失失的了!”
叶兮纭靠在他怀中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带着哭腔。
“知道了,父皇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时常给我写信!”
安君怀轻笑,点头。
“好!父皇也该启程了……”
安君怀眸光直视着眼前的陵墓,小步上前,蹲下身子,轻抚石碑,温声道。
“南风,走了!”
他道的甚是洒脱,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那个,最不洒脱的人!
陵园附近,花草树木茂密,一只紫蝶穿梭于南风墓旁的花丛,流连于繁花之间。
它挥舞着翅膀,落在石碑正中央,停留片刻,它振翅飞起,飞到广平侯夫妇和林孀面前,停留片刻,又来到了叶兮纭与萧逸辰面前,这次,它停留了许久,望着比肩而立的二人,良久才离开。
叶兮纭泣不成声,不知怎的,恍惚间她觉得,这是母亲……
在以另一种方式,陪在她身边,陪在父皇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