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苏络差不多都留在家里,苏妈妈也不勉强她出去走亲戚,母女两个人难得有相处的时间,每天的日子过得很悠闲,很满足。
临着回南城的前一夜,苏妈妈照例还是来帮苏络整理行李,还准备了好些食物给她带着。
苏络本想说不必,可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她干脆也不阻止了,就坐在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衣物。
过了会儿,等到收拾的差不多了,苏络便对苏妈妈说,让她赶紧去休息。
老太太的身体状况虽然维持的还不错,不过苏络还是怕她太劳累。
苏妈妈闻言笑了笑,却是没回房间,而是坐在了苏络的身旁,摸着女儿柔顺的长发,轻声说道:“瑟瑟,这些天妈妈都没能跟你多聊聊,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苏络叠衣服的手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回答:“没有,我没什么事啊妈。”
苏妈妈又笑笑,只不过这次的笑容里带了些无奈:“做妈妈的当然希望你没事,只是孩子,有些事情,你不告诉我,我就会胡思乱想,那样更得不偿失,对不对?”
这下苏络完全停下了动作,凝目看向了母亲。
苏妈妈的确是察觉到了女儿的不对劲,这些回来的苏络,哪怕面上勉强笑着,勉强表现出活泼开朗,但跟以前发自内心的单纯和快乐相比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苏络的人,苏妈妈怕是能数到前列,所以在她面前,苏络从小到大很少有什么秘密可言。
可即便是这样,苏妈妈也从来不会强迫女儿做什么,她更希望,苏络在脆弱迷茫的时候,能主动向她倾诉,以及寻求帮助。
苏络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说道:“我真的没什么事。妈,你别总是为我操心了,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更应该做的事照顾好自己的身体,那样就是我最大的福气。”
见苏络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提,苏妈妈也就不再逼问她了。
看时间确实不早,苏妈妈站起身,在离开苏络的房间前,她忽然转过身,对苏络说道:“瑟瑟,妈不是逼着你一定要找到对象结婚生子。只要你过得开心,哪怕一辈子不结婚,妈妈也不在意,你知道吗?”
苏络抬起头,怔了怔,才点了点头。
苏妈妈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才转身继续离开。
这个话题在苏络离开家到踏上回南城的列车之间再也没有被人提起过。
坐在列车上,失神望着外面疾驰而过的风景,苏络在想,只要妈妈能过得舒心,哪怕她挨再多的痛苦,也都是值得的。
这个世上她可以谁都不要,但只有母亲,是她毕生都无法放下的责任和软肋。
回到南城,因为还得过一天才到上班的时间,苏络便去到市立医院,给自己挂了个号,精神科。
过年期间医院里也都是人来人往,苏络一直等到下午三点才被叫到号。
走进诊疗室,苏络看到慈眉善目,头发都有些花白的老医生,心里顿时惴惴起来。
医生见了便温和笑笑,示意她过去坐。
苏络慢吞吞走到桌前,又慢吞吞地递出了自己的诊疗卡。
之后医生询问了一下她的状况,苏络有些迟疑地说了说,谁知道刚说完,医生就忽而变得有些严肃,还有点儿不相信她的意味:“要想查出病症,再对症下药,可不能对医生说假话。不然你跑这一趟干什么,直接回去好了。”
苏络被这番话震了震,忍下夺门而出的冲动,她再开口的时候,倒是比方才也认真了不少。
医生听完苏络自己的描述,低头写了写病历,之后看向苏络,放缓了声音对她说:“你的失眠想要治疗很简单,我可以给你开些药,用药之后就能改善这种状况。但是除了失眠之外,精神压抑,性格沉闷,不爱与人交流,加上还有点厌世的念头,我不得不怀疑,你可能有轻微抑郁的征兆。”
轻微,抑郁……
抑郁症吗?
苏络对这个名词并不陌生,想当初,她还接触过一个案子,一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因为患了抑郁症,在一个彻夜加班后从公司的楼上跳了下去,家属悲痛之外还把公司直接告上了法庭,想让其赔偿,还说是高强度的工作才让自己优秀的儿子得了什么抑郁病,都是公司的错。
当时律所的几个律师还在一块讨论,说现代人精神压力大,别说企业员工了,就是他们这种看似风光的职业,背后也都是一把辛酸泪,苏络在一旁认真听着,可当时孔向前还指着她说,苏律师,就你这么乐呵的性格,谁得抑郁症你都没可能得。
得,今天算是大型打脸现场了。
苏络听完医生的话,也显得有些无措,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可能哪个地方出了点问题,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她的双手忍不住绞在一起,这段时间以来的焦虑让她很容易在某件事情上钻牛角尖,更容易被困在一个方圆里走不出来。
医生见状连忙安慰道:“具体的情况还要做进一步的检查。不过你不用多担心,就算是确诊了,也能治疗。你的情况不严重,但如果继续发展下去,就会不太乐观。”
苏络闻言便有些着急地问道:“怎么会这样呢?我这段时间没遇到什么挫折,也没经历什么变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呢?”
她真的是不知道,也是真的想寻求一个答案。
医生想了想,便对她说:“长期压抑自己的心性,也能在一定唐度上影响心理的健康。你可以想想,是不是有什么事一直放不下。如果想从现在的局面摆脱出来,你自己也得努力。早一天走出来,也能早一天解决病症。”
所谓病症,便是任由腐烂滋生扩展,再到彻底腐化分解的产物。
它在阴郁昏暗中出现,却不知要用怎样的烈日滋养才能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