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别人像苏络这样说,说他是个好人的话,唐少雍别说高兴,莫不都会嗤之以鼻。
可是她这样说,一直以来避着他,不愿意再跟他牵扯上关系的,这个让他放不下也放不走的小女孩,这样说他,他居然会有种难言的愉悦,还有庆幸。
嗯,如果她真的希望他做个好人的话,那他就做她口中的好人。
他低笑了声,回答:“大概只有你这么想。”
苏络听到他的话,想了想,然后有些迟疑地说:“那林律师他以后不能做律师的话,你能不能帮他……”
还没等她说完,唐少雍就打断了她:“这个请求,是为了他,还是为了你自己?”
“有区别吗?”苏络不解。
“当然。他的话,不行,但是为你可以。”
苏络闻言愣了愣,可没一会儿,她就哼了声,说:“你现在就会拿话来堵我。算了,你想帮就帮,不想帮就不帮,没必要拿我做借口。”
说完之后,她愤愤地吸了两大口果汁,又愤愤地瞪了面前的男人一眼,再也不纠结于这个话题了。
而唐少雍的意思,她其实都懂,只不过很多事情已经回不了头,就连回想一下,都觉得心肺俱伤,苏络又不自虐,当然不会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
吃完饭之后,唐少雍便有要离开的意思。
苏络一直在等,等他开口,说事情结束,她可以回南城这样的话。
可她左等右等,等来的是直接被无视。
她一个着急,便主动问出了口。
“再等两天。”唐少雍还是跟上次一样的回答。
但苏络却不再像上次那样,轻易地听从了。
她虽然迟钝,但不傻,她已经有了预感,所有的危险已经不复存在了,因为……顾绍伯死了。
今天网上铺天盖地都是这个新闻,她就算不是故意去瞧,也早已知晓。
唐少雍静默片刻,然后说:“再相信我一次。”
苏络看着他的眼睛,知道此刻的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多认真,而以往,她对他的话,也总是深信不疑。
唐少雍之于她,曾经不仅仅是恋人的角色,他还是她的导师,给她指引,又像是扮演者长辈的角色,给她依靠和包容,以至于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她都不太确定,当时那么死心塌地跟着他,到底是因为什么。
但现在,他们分开了,分开那么久了,她已经能完全接受他们恋爱关系的终结,其他的,也学会慢慢剥离了。
于是她笑了笑,平静又平和地说:“唐律师,寻常人谈信任讲的是感情,我们这一行讲的是证据。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只说一句相信,不好意思,我做不到。”
说完,她不再等唐少雍的回应,直接回到房间,找到自己随身带来的东西。
穿戴大衣的时候,苏络忽然觉得莫名地好笑,这么多天来的经历和遭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还是一场荒唐的梦。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该硬气一点,她硬是想走,难不成他还能把她绑在这?
说到底,还是那个时候的她太过胆小,她怕自己真的会出事,一次绑架被救是幸运,而幸运女神会不会降临第二次,很难说。
苏络走出去的时候,唐少雍还站在门口,表情有些严肃和冷然。
估计他也在生气,气她不听话,气她不受他的控制。
可是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分开了他还想把她掌控于手心,有这样的道理吗?
苏络想绕过他直接出门,可是还没到门口,就被他拉住了胳膊。
苏络没回头,只淡淡地问道:“还有话要说吗?没有的话,请你放手。”
唐少雍沉声道:“这么晚,你要去哪?”
“这是我的问题,我不是小孩子了,会找到地方落脚的,你可以放心。”苏络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可是唐少雍的力气很大,她半点没办法挣脱,于是只能回头望过去。
唐少雍也在看着她,两个人眼神交汇的时候,苏络没有半点畏缩,到最后,反而是唐少雍做出了让步。
他说:“明天,明天你想去哪,我送你过去。”
苏络突然笑出来,说:“你知道吗,以前我最喜欢你,也是现在最讨厌你的一点,是什么?”
唐少雍没有回答。
苏络便继续说道:“是替我决定和安排所有的事情。你总觉得,我像是个小孩子一样,什么都不懂,所以得仰赖你的指令过活。对,我是个很没有主见的人,以前在家的时候,有妈妈替我做主,到了大学,遇到了你,你来替我安排所有的生活,我也曾经为此觉得很轻松。但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有个前提,我的妈妈,我的男朋友,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可以无限地相信和接受他们给予我的所有。可现在,唐少雍,我们两个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说句难听的,我们只不过是关系尴尬,连陌生人都不如的前任男女朋友……”
说到这,苏络深吸一口气,看到面前男人的脸色沉下去,她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将剩下的话说完,“我之前跟你还有联系和牵扯,一方面,我承认,我得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完全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我没办法前一天跟你说分手,第二天就全然忘了你,如果我说能做到,那都是假的。另外一方面,是我不必要的虚荣心作祟。我不想我们跟别人一样,分手之后就成了仇人。我想尽量表现的平和大度,想让你以后想起我的时候,觉得我是个识大体的,善良的,温柔的女孩,或许哪一天你跟人提起我的时候,会说一句,我是个好女孩,而你,辜负了我。”
就算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苏络也不得不承认,这段三年苦恋的无疾而终,让她很是委屈,也很是不甘心。
所以,哪怕唐少雍不喜欢她,不拿她当一回事,她也想让他知道,错过了她,其实他也没那么幸运的。
起码,能像她那样全无保留地爱着他的女人,能有几个呢?
可是现在想想,那样的想法真是太可笑。
在一起的时候都不懂得珍惜,指望着失去了再发现对方的好,没有任何意义。就算博得了一个“好前任”的名声,或许落到后来人的耳朵里,还会让人觉得厌恶。
苏络做过很多吃力不讨好的事,这一回好像也是如此。
她低声笑笑,再开口的时候,话语已经有了无尽的苦涩:“我现在终于慢慢明白了,当初我离开你的时候,不完全是因为你对我多不好,或者多不爱我。更多的是因为,你总让我觉得自己很差劲。我在你身边,无论做什么,都会让我自己厌弃。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更讨厌让我变成这样的你。”
唐少雍听完苏络的话,心里何尝不难受,何尝不因为她的痛苦而后悔。
或许真的是他错了,早在他不爱她的时候,他就应该早点放手,而到了后来,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再对这个女人视而不见的时候,就该拉住她,握紧她的手,别让她越走越远。
只是他错过了所有的机会。
他这一生,给予别人的指点不计其数,也有无数的人为此不计代价。
但是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教过他,应该要怎么做。
他不是什么圣人,他也会犯错。
而这样的错误,似乎没人会给他改正的机会。
于是乎,他只能靠着内心的驱使,放下所有的尊严,努力学着低下头,去求一个人。
“瑟瑟,回到我身边吧。”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