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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移开目光,镇定地默默告诉自己。
这个女孩很精明,从第一眼开始,就知道她很精明。
她说的,做的,不一定可信。
一定是在给自己设圈套。
温晋尧又看了明栾月一会,一句话没说,突然地,他猛地蹲下,握着明栾月的双肩,狠摇了下。
“栾月,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女人瞳孔飘忽散开,没有半点焦距,对于他说的话也毫无反应。
温晋尧掐着她双臂的手越来越紧,咬着牙质问道:“说呀,你说呀,有没有?”
“”
明栾月还是没什么反应,但嘴里会发出无意识的哼哼声。
她这种状况,从那次见过陈雨后,就一直这样了。
温晋尧高估了她的承受力,先是告诉她,她的养子被枪崩了,紧接着又是陈雨死状凄惨的尸体。
她被关在地下室多年,身心早就被磨得像一张薄纸,这两人的事,彻底刺激了她。
她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上官景羡不是为了救她,就不会中枪。
而陈雨也是因为帮她做事,才导致被温晋尧残忍杀害。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
她思绪瞬间就崩盘了,脑子像是烧坏了的弦,什么都勾不起她的反应了。
这种无意识的哼哼,再加上嘴角时不时会流出的口水,让她从昔日远负盛名的大美人,变成一个痴呆美人。
美人就是美人,即便痴傻,也还是美的。
她没有焦距的瞳孔,一直无意识地盯着电视里的监控画面。
突然,一声细弱的“妈妈”从监控的声筒里传出来。
明栾月的双眼慢慢聚焦,然后‘轰’的一声,她从轮椅上跌了下来。
温晋尧刚伸手去扶,就被她打开。
明栾月疯了一样往监控那里爬过去,画面里,明溪已经从蜷缩着伏在地上的状态,翻了个身,仰面朝上。
她身体不停在发抖,但一双眼还在死死盯着摄像头的方向。
用尽全力地发出声音,“妈妈”
“呜呜,呜呜呜”
明栾月嘴里呜哇哇地乱叫,拿手疯狂地砸电视。
温晋尧看着她反常的状态,不惊反笑,终于不再是个木头人了。
他看着监控里对着摄像头喊‘妈妈’的女孩,眼眸冷谙了一瞬。
下秒,他按下监视器旁的绿色按钮,吩咐道:“把人带出来。”
看着明溪被保安抬了出来,有医生给做了急救措施后,随后心率平稳地睡着。
温晋尧心底竟然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他说服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孩能治疗明栾月的木症,他肯定不会给她第二次机会。
他确认明溪没事后,才转身走出房间。
门‘蹬’一下轻响,被带上。
躺在床上熟睡的明溪,猛地睁开眼。
看着黑暗里干净温暖的房间,她知道自己赌赢了。
撑着没冻僵硬之前,那几声妈妈果然吸引了温晋尧的注意力。
不过,目前温晋尧自己应该都还没发觉,这种妥协出自于什么心理。
而她要做的,就是让这个小小的伤口,在温晋尧的心底不断扩散,直至布满他的全身。
她重新闭上眼,说服自己睡个好觉,保存体力。
在大哥他们来之前,她还要继续为自己的保命做出努力。
虽然再怎么安抚自己,但明溪这一夜依旧睡得很糟糕,脑子里全是乱糟糟的噩梦。
想到母亲就在这里,而杀父仇人也在,她就没办法安然地睡着。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明溪刚张开眼,就看到床边的凳子上,坐着个男人。
正是温晋尧。
明溪脸色霎时变了。
她担心自己会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梦话,把自己的心里话给说出来。
温晋尧看着她,淡淡道:“醒了?”
明溪心里很紧张,但脸上还是伪装得挺淡定的。
“嗯。”
“我看你好像睡得不好?”温晋尧貌似平静地问她,实则那双冷眸里,涌动的暗潮深不可测。
明溪心跳漏了一拍,也不知道自己漏没漏破绽。
她脑海飞速运转后,掐紧手心道:“对,睡得很不好,想到昨天的画面就很害怕,毕竟我差点就死了。”
她实话实说的样子,让温晋尧眼底的暗流空了空。
“你很怕我?”他问。
“怕,很怕你,你都杀了我第三次了,怎么可能不怕。”
明溪一点不伪装自己的害怕,就连跟温晋尧说话也是往后微微退缩,带着满满的防备。
温晋尧皱了皱眉,“你跟上官文策平时怎么相处的?”
明溪愣了愣,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温晋尧说:“跟他也这样相处?”
明溪这次明白,这个人是代入了,真把自己当成父亲的角色,跟她父亲相比了。
她回忆起上官文策,脸上浮现出暖意,“爸爸对我很好,我不害怕他,小时候,他还会经常背我。”
这是实话,上官文策一直是个宠女儿的狂魔。
小时候背着她,等她长大了,又背着她的孩子。
看着女孩提到上官文策时,露出明显的笑意,温晋尧突然觉得很刺眼。
他语气微变,“爸爸?”
似乎对这个称呼很不爽。
“一天为父,终身为父。”明溪看着温晋尧阴冷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任下的爸爸和上官爸爸,永远都会是我爸爸。”
她这里情绪掌握得很巧妙。
如果这个时候,她表现出对温晋尧的顺从和温顺,只会引起这个男人的怀疑。
而事实是,这个男人杀了她的养父,又杀了她三次。
她怎么可能还会温顺听他的话,她就是应该带有恨意,才对。
这样反而能激起温晋尧的一些好胜情绪。
毕竟,她的血已经被抽了,倘若基因比对结果出来,明溪真的是他女儿的话。
温晋尧该多震惊。
他竟然企图杀自己的亲生女儿,并且是三次!
所以这会在还没有知晓结果前,温晋尧变成了一个矛盾综合体。
一方面不希望明溪说的是真的,另一面又希望是真的。
毕竟突然多出一个孩子的诱惑,到了他这个年龄,就会变得难以拒绝。
越是生性孤僻,小时候没被爱过的人,越会对孩子这个奇妙的亲密纽带,产生莫测的共鸣感。
他在这观察了几个小时,越观察越觉得明溪睡觉的样子,都跟他很像。
在陌生的地方,会很没有安全感,随时保持紧绷的状态。
“起来可以吃点东西,我让佣人给你端进来。”
温晋尧站起身,开口说出这么一句,声调平静温和。
如果明溪没有过往的那些经历,大概率会以为他是个好人。
起码此刻,他装得很像,半点看不出来是那样歹毒又疯批的人。
明溪低着头,不说话。
其实她是怕自己抬头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恨意,有些情绪点到为止,出现过多,也会引起男人的警觉。
温晋尧却不觉得,他看明溪是越看越觉得可爱。
“明溪,你这个名字是妈妈给你起的吗?”
明溪点点头。
她身上有一块金牌子,刻了她的名字,养父捡到后,打听了周围,也到派出所去问询过,都没有丢叫明溪的孩子。
之所以打听不到,是因为她被温晋尧丢到了几千里之外了。
那会科技本来就不发达,查找失踪人口这块,也不是很给力。
养父是个仁慈的好人,他觉得自己跟小明溪有父女缘,但没有自私地想抹杀她的一切。
便还给她保留原来的名字,就是希望有一天,她的亲生父母能够认出她。
“很好听。”温晋尧说。
见明溪沉默不语,他还想说什么,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好休息。”
说完,男人就走了出去。
佣人端了饭菜进来,非常的丰盛豪华。
明溪看着这些饭菜,知道温晋尧现在还不会下毒,因为结果还没有出来。
虽然她不知道现在自己身在何处,但温晋尧既然躲起来,必定十分隐秘。
这样的话,亲子鉴定结果就不会那么快出来。
他就算再想知道,也得等三天左右。
这三天,就是明溪最后逃出去的期限。
毕竟,温晋尧现在对她温和,是因为他真以为她是他的孩子。
倘若发现不是,恐怕一秒钟都不会给她多活。
明溪吃完饭后,在房间里散了散步。
房间里,一直有个佣人待着不走。
看来,温晋尧还是不放心她。
明溪晃着晃着,就走到窗户边,趁佣人不注意,猛地拉开窗帘,想要查看自己身在何处。
“好闷啊”她说着开脱的话,往窗外看。
但下秒,她就失望了。
窗帘后面竟然没有窗户,是一面实心的墙。
这个窗帘只不过是个装饰物,难怪佣人半点不紧张。
她泄气地坐回床上,先闭眼休息一会,养精蓄锐,才能想出好方法。
等她一觉睡醒,房间里的佣人又换了一个,竟然还换岗轮流看着她。
佣人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明溪说了几样比较复杂难搞的菜系,想让佣人觉得自己难搞,从而产生厌烦。
佣人听了,果真皱了下眉,出去了。
明溪坐在床边,突然听到外面有‘呜呜哇哇’的声音。
像是枯了千年的老树藤,发出的声音。
明溪回想了半晌,突然她想到自己那天,好像在温晋尧发慈悲让人救自己出去时,听到了一模一样的声音。
她猛地跑到门前,用力拍门,大喊道:“妈妈妈妈”
佣人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冲过来,拦下了她。
“小姐,不可以不可以!”
佣人抱着明溪,十分用力把她往床上拖。
明溪没法拍门,就大喊大叫,“妈妈!妈妈妈妈!”
如此大声的喊叫,终于引起屋外那个‘呜呜哇哇’声音的注意。
“咚!”
激烈的撞门声,一秒响起。
然后——咚咚咚!
像是轮椅在狠狠撞门,外面有佣人着急的声音。
“夫人夫人,不可以的,不可以!”
明溪更大声叫,“妈妈!妈妈妈妈!”
房间内的佣人赶紧捂住明溪的嘴,明溪手舞足蹈,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门又被猛地一撞。
锁咔一声,坏了。
门打开后,一个黑影像是坐着风火轮过来,只见明栾月抱着一个大花瓶,猛地敲在捂明溪嘴的佣人背上。
佣人顿时血流不止,然后倒在地上痛叫。
明栾月从轮椅上,勉勉强强站起来,抱住明溪就不撒手。
明溪眼眶里,瞬间泪如泉涌。
隔了这么多年,她终于再一次抱到了自己的妈妈
她紧紧抱着,佣人看着地上受伤流血的佣人,也不敢上前去拉明栾月,毕竟明栾月刚刚像疯了一样。
而先生又交代,不可以伤了明栾月。
她们如果过分制止的话,明栾月受伤的账肯定会算到她们头上。
这时,接到消息的温晋尧匆匆赶了过来。
一进门,就看到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母女俩。
他威严的脚步,怔了下后,随即停下。
明栾月又哭又笑,虽然看起来还是不正常,但起码比之前又多了一种情绪。
明溪确实有治愈她的可能。
旁边佣人怯怯道:“先生,刚刚夫人一直拿凳子砸门,夺凳子会伤到她,所以我们才不敢处理”
一番解释,也还算说得过去。
温晋尧摆摆手道:“出去。”
佣人吐出一口浊气,总算逃过一劫。
明溪抱着明栾月,两人哭够了后,她看向温晋尧说:“你不是想让我治愈妈妈吗?那你得给我一些和她相处的时间。”
温晋尧看着她,考虑着明溪说的提议的可行性。
明溪恳求道:“我想妈妈好起来的心情,绝不比你少,就让我试试吧。”
温晋尧看了她几秒,似乎在分辨她的话,是不是出自真心。
随后他说:“好,给你半小时。”
温晋尧站在原地不动,没有要走的意思。
明溪心里想着对策,怎么才能把这个男人支走。
这时,她突然脑筋一动,抱着明栾月的手,趁温晋尧不注意,偷偷掐了一下明栾月的后背。
“嘶”
明栾月哼了一声,瞬间引起温晋尧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