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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青又青,白堤长又长,
君乘乌篷来,妾持伞而往。
乌篷摇啊摇,纸伞转啊转,
行人匆忙去,水光映天霞。
一见君如故,二见常思君,
思君不见君,妾心即断肠。
春日的雨阴冷冷地下着,长安楼里如同往昔一般热闹,有女子坐在台上,怀里抱着琵琶,一边拨弦一边吟唱。
初时语调婉转娇柔,像是十五六岁怀春少女一样欢喜快乐,可到了这里之后,语气却变得凄然,又继续唱念道:
妾随郎君去,为妾也甘愿,
岂知君薄幸,又将妾抛弃。
妾今无所依,无颜见姑舅,
今朝为一死,了却此残生。
姑舅不必知,亲友不必伤,
凄凄黄泉路,孑然一身轻。
吾今,
托体同山阿,魂归黄泉道,
劝言世间女,切勿轻许郎。
在座的各位听着这琵琶女凄凄地唱着,语调从最初‘乌篷摇啊摇,纸伞转啊转’的轻快婉转到‘凄凄黄泉路,孑然一身轻’凄然悲苦,也讲述了一个怀春少女遇见情郎的美好到被抛弃决然赴死的苦痛悲伤。
最后又以自身的过往劝诫世间女子,切勿将自己轻易许给一个男子,切勿被一时的欢喜爱意冲昏了头脑,以至于搭上自己的一生,甚至连性命都保不住。
这便是柳侧妃那日在怀南王府的门前所念之《薄幸郎》。
念完了此诗,她便一头撞在了怀南王府大门口的柱子上,当下血溅当场,魂归黄泉。
真真是了却此残生。
世人为此唏嘘不已,便是这老天爷,也一连下了几日的寒雨,冷飕飕的,冻得人骨头都冷了。
一曲唱罢,楼中有人感叹出声:
“这柳侧妃,真的是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便是离开了怀南王府,可以用不着把自己给撞死了啊!”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怎么就这般想不开啊!”
“听说这柳侧妃是江州人氏,也是良家女子,家中虽然算不上富贵,却也颇有家资,这怀南王南下寻美,在江州遇见了她。”
“俊美的郎君乘着乌篷船从湖里而来,貌美温婉的姑娘撑着油纸伞从河堤上走来,杨柳青青,白堤长长,一见倾心,真真是‘一见君如故,二见常思君,思君不见君,妾心即断肠’”
如此,甘愿跟随郎君前来远走他乡,哪怕做他身边的一个侍妾。
“可惜了,她倒是真情真意了,这怀南王却是个无心无情之人。”
“也不能这么说,人家怀南王还是有情有心的,只是他的真情真心全给了那个顾氏女。”
“那顾氏女也不知道练了什么妖术,如此下贱无耻,不知廉耻的女子,怀南王竟然还能为了她,将那些伺候他多年的女子全数遣散。”
“指不定便是狐狸精转世的,专门还祸害人的!”
“也不知晓那怀南王到底是得了什么失心疯啊!”
“我听说她这一次坏了身子,今后都不能生育了”
“真的?”
“自然是真的”
谢宜笑与几个友人坐在二楼临着中庭的雅间里,听着大堂里那些人的议论。
原本怀南王想遣散后院,大家也就伸长脖子看戏,只是没想到,竟然闹出人命来,柳侧妃当场撞死在怀南王府的门前,血溅了一地。
而顾悠被吓得当场见了红,吓得早产又难产,那七个多月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气,而且有传言传出,说是顾悠生难产伤了身子,今后是不能生了。
宫中闻言柳侧妃惨事,陛下与皇后震怒,痛斥怀南王无情无义,又训斥顾悠没有容人之能,此生李氏都不会认这样的女子为妇,也不准她踏入皇室宗祠一步。
再下来,便是让怀南王府以王妃之礼厚葬柳侧妃,今日便是出殡之日,谢宜笑与几位友人都一同去了一趟怀南王府,上了一炷香,出来之后便来了这长安楼。
谢宜笑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人都已经这样了,竟然还能闹出人命来。
那柳侧妃原本是不用死的,虽然对于被送走的事情,她心中不愿也悲痛,但也没办法改变,可当日出了门就要离去的时候,顾悠还赶来羞辱她一顿。
说她有今日怨不得别人,是她自己自甘堕落给人做妾,被抛弃也是寻常。
又说柳侧妃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可就算是野种,怀南王也爱屋及乌将这孩子视为亲子,昔日柳侧妃肚子里怀的那个,哪怕是怀南王自己的血脉,没了他也一点都不在意。
最后还奉劝柳侧妃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下辈子别给人做妾了。
柳侧妃曾有孕的事情让顾悠耿耿于怀不知多久,也因为柳侧妃有孕时和顾悠很不对付,二人的争斗也没停过,如今这人终于要走了,顾悠这不是心里畅快。
只是柳侧妃被她这些话给刺激了,想起昔日自己甘愿给怀南王做妾,如今又被抛弃不知丢到哪个角落里了却残生,又想起自己那无缘来到世间的孩儿,只觉得自己这一生也没了指望,心存死志。
故而一头撞死在大门前的柱子,她便是死,也要成为怀南王与顾悠这一生过不去的噩梦。
“真的是害人不浅!”
“真的是一对狗男女!”
“要说这柳侧妃,也不是旁人逼着怀南王纳的,是他自己遇见了带回来了,人家好好一个姑娘跟着他,不能嫁他为妻甘愿为妾,他一朝遇见了喜欢的女子,便要将人抛弃。”
“负心薄幸,天理难容!”
最气的,当属赵青然,她那张天真甜美的脸皮早就挂不住了,恨不得拿起上山打虎的力气去将那两人打一顿,让他们知晓厉害。
江昭灵道:“千错万错,从一开始,便不该给人做妾,为人妾室,受多大的委屈只能忍下,主君喜欢之时,给你两分爱宠,待主君不喜欢你之时,便可能随手将你抛弃,你还有苦只能认。”
世间的女子,都是不愿有旁的女子来与自己争夫君的爱宠的,要说真心那么良善善待侍妾的主母实在是很少,为人侍妾,能过安稳日子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那顾悠,真的是不能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