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调酒师将三种酒液充分融合,浅黄色的清亮酒液倒入玻璃杯中。
杯中冰块中央的紫色小花,在酒液的包裹下变得朦胧起来,仿佛也蒙上了一层醉意。
调酒师把一片螺旋状金橘皮点缀在酒杯上,一杯白色尼格罗尼做好了,递到程小羽面前。
程小羽拿起酒杯品了一口。
调酒师微笑看着她:“味道怎么样?”
程小羽又喝了一口,其实她不太懂酒,就只说出了直观的感受:“感觉有点甜,又有点苦。”
调酒师笑着点了点头:“这是一款献给成年人的鸡尾酒,成年人的世界,苦乐参半,正因为如此,才一切刚刚好。”
程小羽想着她和时总的关系,好像就是这样。
有时甜蜜,有时苦涩,比如昨天是甜蜜的,今天就是苦涩的。
程小羽再次惊叹调酒师之厉害,既有炫酷的技术,超高的颜值,又能洞察人的心,他是怎么知道她现在苦乐参半呢?
当然,这些不重要。
她现在就想知道,这款酒是怎么调出来的,回头她要给时总也来上一杯。
于是程小羽便试探问了下,刚才那种酒都是什么,如果是秘方,不方便告知,就当她没说。
调酒师笑道:“鸡尾酒的配方不是机密,三种酒分别是金酒、橙味利口酒以及白威末,都是四分之三盎司,约22毫升。”
程小羽拿出手机备忘录,记下了。
之后调酒师去接待别的客人,程小羽继续品她这杯甜涩参半的酒,精神渐渐松弛,被约束和压抑的情感,悄悄爬出来。
白天她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惹怒大总裁,或者招大总裁烦。
现在一杯酒下肚,程小羽才不管那么多,拿起手机便给时沉渊打了通电话。
等待铃声持续响着,直到自动挂断。
没关系,程小羽喝完剩下的半杯酒,继续打。
时代总裁办里。
时沉渊刚送走了造访的客人,回到办公桌前,手机屏幕闪了一下,上一通电话自动挂断了。
他把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小羽打来的,之前已经来过两通电话。
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应该已经吃完饭了。
怕她是有什么事找他,正要回拨过去,小羽第三通电话打了进来。
时沉渊接听:“怎么了?”
“时总……你终于接电话了,我还以为……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鼻音,好像哭了似的,说话时又有点黏糊,像喝了酒。
而她那边的背景音里,有清脆的玻璃杯碰撞的声音,还有类似摇晃冰块的响声,以及舒缓的音乐。
时沉渊皱起眉头,这是跑酒吧去了?
“你现在在哪?”
“餐厅呢,小玖和顾寒夜在跳舞,我在狗粮就酒,嘿嘿。”
听到她和小玖以及顾寒夜在一起,时沉渊稍稍放心,“喝多了?”
“没,就两杯鸡尾酒而已,”她停顿了一下,好像又喝了口酒,然后对他说:“时总,你忙完没?”
“快了。”
“哦……”
时沉渊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操作鼠标,打开了下午还没完成的文件,继续浏览着。
程小羽忽然说道:“对了,差点忘了重要的事情,咱家有没有金酒……嗯……还有橙味利口酒,还有……”
她好像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然后声音离话筒远了一点,说着:“对了帅哥,还有一个什么来着?”
随即一个干净的男性嗓音回答道:“白威末。”
时沉渊眉心皱更紧,鼠标指针停顿下来。
小羽连声说着“对对对,白威末”,然后声音重新回到了时沉渊耳边,“时总,还有白威末,咱们家有这三样酒么?”
“只有金酒,你在干什么?”
“嘿嘿,不告诉你,”然后她又黏黏糊糊地说着:“时总我没事啦,你忙吧!”
说完,啪得切断了通话。
时沉渊看着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深吸了口气,沉默了两秒,把文件重新保存,按下了关机键。
然后起身离开了办公椅,抓起车钥匙,拎着西装,大步出了办公室。
……
餐厅里,程小羽手肘拄在吧台上,手撑在微微发胀的太阳穴,看着调酒师递来第三杯名为“心痛”的酒。
点这杯酒的时候,程小羽还没拨通时总的电话,是有点心痛,简直委屈地想哭,就让调酒师调了杯“心痛”。
但后来时总接电话了,她就不那么痛了。
因此看着这杯混合了鲜鸡蛋液和苏打水的鸡尾酒,不禁有点为难,这东西能好喝么?
调酒师笑道:“连尝试一下的勇气也没有了吗?”
“喝完会不会更难受?”
“试试不就知道了?”
程小羽深吸了口气,为了给她做这杯酒,人家调酒师晃了五分钟调酒杯,她看着都胳膊酸。
不能浪费别人的劳动成果,嗯,她拿起了细长的圆柱状杯子。
就着吸管,程小羽品尝了一口,眉梢一挑,眼眸一亮,这哪儿是心痛的感觉,这分明是恋爱的感觉!
这杯饮品口感很甜蜜,糖浆和奶油充分混合,再加上鸡蛋液已经充分起泡,口感十分绵密,点睛之笔就是最后加入的苏打水,口感多了一层清冽,并没有她想象的腥味。
“甜的还是苦的?”调酒师问。
“甜的啊!”
“那你很幸运,”调酒师笑道:“真正心痛的人,其实是尝不出甜味的,我就觉得很苦。”
程小羽看着眼前的男人,愣了两秒。
他依然面带微笑,平静地收拾着桌面上的大小酒器。
看来每个人都有一段不愿意触碰的过往啊……
她又想到了那一段被自己淡化后封在心底的伤心事,还有那些被粉碎掉的喜帖,以及压在箱底的白色婚纱。
到底是时总介意,还是她自己在介意呢?
以为自己早就走出来了,今天才意识到,她无时无刻不在被那段失败的感情而影响。
倒不是她对言皓旧情难忘,而是,曾全身心投入过一段感情,收获的却是一颗苦果,这是一种很痛苦的落差。
现在她又和时沉渊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知道时沉渊不一样,但心底还是有一个声音在自问,如果连十几年陪在她身边,宠着她护着她的人,都能狠狠把她伤害,还有谁不会伤她呢?
她害怕自己再订一件永远也穿不上的婚纱,也怕订一沓子没送出去就被扔进粉碎机的喜帖。
以前那个敢爱敢恨的程小羽,好像被她永久封存起来了,现在的她,变得患得患失,畏首畏尾。
她又喝了一口酒,甜蜜感替她赶走了纷乱思绪,她问调酒师:“这真的是酒么?为什么一点酒精味道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