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楚昀宁睡的时间很长,足足两天两夜,像是要把这一段时间积攒的疲惫全都消耗。
“皇上,楚尚宫还没醒吗?”莫公公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过来探望了
。
每次来床上的人都是闭着眼睛的。
而明文帝则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处理公务,伺候起楚昀宁的事从不假手于人。
每次都是亲力亲为。
莫公公跟随了明文帝这么久,岂会看不出其中关键。
八成啊,是明文帝喜欢上了楚尚宫。
想想也正常,谁不会被楚尚宫给吸引了呢,楚尚宫聪慧又伶俐,懂分寸,又像是知己。
比起后宫那些只会拈风吃醋的女人,要好太多了。
“不要……”楚昀宁在睡梦中喊着,额前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猛然挥着手一把拽住了明文帝的手。
“我在这呢。”明文帝压低了声音温柔说。
渐渐的楚昀宁又平复下来,眼睛仍闭着,眉头紧皱,像是在遇见不好的事。
莫公公走上前,轻轻叹了口气:“奴才认识楚尚宫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看见楚尚宫受这么大打击,也不知东陵那边究竟说了什么。”
几次逼宫,遇到再危险的事,楚昀宁都能面不改色,但这一次,仅仅是对方说了几句话,楚昀宁就病了三天。
明文帝眉头紧皱。
“皇上,宫家没一个好东西,这个沉碧姑娘也是。”莫公公气不过。
“先退下吧。”
他需要静一静。
如果真的是和东陵有关,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和东陵死磕到底。
又过了一天,楚昀宁的嗓子眼都快冒烟了,浑身上下就像是被车碾压似的,疼的厉害。
“水……水……”
喊了两声,很快得到了回应,莫公公撩起帘子进来:“哎呦,楚尚宫您终于醒了。”
楚昀宁抬眸,指了指嗓子,莫公公会意,立即倒了杯茶递上前,楚昀宁连续喝了三杯,喉咙才算是缓过来,清了清嗓子:“皇上呢?”
莫公公闻言神色有些虚闪,支支吾吾不回答。
见状,楚昀宁就知道出事了:“皇上是不是去了东陵?”
“楚尚宫……”莫公公无奈,什么都瞒不过她,于是说:“昨儿晚上皇上就出发了,到现在也没回来,皇上是想弄清楚原因,您自从见过了沉碧姑娘之后,回来睡了三天三夜,一直都是皇上陪着您,皇上也是被担心您。”
莫公公一股脑全都说了。
反正也瞒不过,那就干脆让楚昀宁知道皇上的心意。
楚昀宁掀开被子要下地,莫公公赶紧阻挠:“您身体还虚弱着呢,不能下地。”
“放心吧,我自己的身体有分寸,不会有事的。”楚昀宁麻溜的穿好鞋子,裹上大氅往外走。
外面还飘零着雪花,一片白茫茫,寒风挂在脸颊上有股刺痛,楚昀宁眯着眼,这样的恶劣天气,万一被封在了山里可就出不来了。
楚昀宁找来了李副将:“边关你最熟了,这附近的山坳都给我规划出来,还有去东陵的必经之路。”
她担心明文帝会被困在路上。
李副将不敢推辞,立即整理出了一份详细的地图,标注了山坳之处,楚昀宁拿过看了眼。
“我觉得皇上不一定会走陡峭的山路,肯定会走大路,安全一些,楚尚宫是不是多虑了。”李副将说。
莫公公插嘴:“若走大路估摸着要一天一夜才能到地方,可若是走小路,虽冒险,但翻过了这座山就到了东陵,是最捷径的路线。”
良久,楚昀宁选择了山路。
“你立马准备一批人,跟我一块去山里,带足物资。”
李副将惊讶,但为了皇上的安危不得不小心谨慎,所以他很快就召集了三千将士一块进山。
临走前大雪还未停,楚昀宁让每个人在腰间捆绑一根绳子,手握木棍,后面的队伍沿着脚印走,每一个时辰替换一批前面开路的人。
李副将震惊:“楚尚宫,你怎么什么都能想出来?”
前面开路的人最累,后面的人略微轻松一点,楚昀宁瞥了眼李副将:“从书本上看见的。”
每年往南飞的大雁都是这么干的。
效仿而已。
山路难走,大雪下的又快又急,根本就看不清路,只能依靠人力一点点摸索。
望着一片白,楚昀宁长长的叹了口气,真要是被封在里面了,没有粮没有火,实在危险。
心里焦急一刻也不敢停下,继续慢慢摸索,好在两个时辰后雪终于停下了。
从白天走到天黑,跨越了大半个山头。
……
明文帝坐在一处山洞中,身旁跟随着数十个士兵,连火都升不起来,四周一片漆黑。
所有人都背靠着山洞,又冷又饿。
有探路的士兵还未回来,生死未卜,快要撑不下去了,明文帝站起身看了眼灰蒙蒙的天,一只手束在后腰处。
“皇上,咱们被困在此处,若是没有人救援,只怕……”
“今儿已经天黑了,大家赶路也累了,今儿就让大家休息,明儿一早再赶路。”
大雪封山,寸步难行,一般人根本就进不来。
明文帝心里也在担忧楚昀宁现在怎么样了。
“皇上,那是不是有萤火?”身边的侍卫指了指不远处一闪一闪的,有人慌了:“该不会是野狼吧,大雪停了,正好是它们出来觅食的时候。”
“若是野狼,一两只倒也罢了,若是遇到狼群,只怕有些棘手。”
有些人却跃跃欲试:“来了正好,喝狼血吃狼肉,补充补充体力。”
“不是狼群,是有人来找咱们了!”有人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火把,而不是狼群。
众人不可思议的站起身纷纷围绕在洞口,随着人走的越来越近,大家认出了是军营的队伍。
“是楚尚宫!”
明文帝有些震惊的看着人群中娇小的女子,露出半张脸,眉眼都快被雪挡住了。
“真的是楚尚宫!”
众人欢呼雀跃,彼时看见了楚昀宁,就好像看见了神仙降临似的,纷纷冲上去迎接。
不一会楚昀宁气喘吁吁的来到了跟前,明文帝一双瞳孔炽热的盯着她:“阿宁,你来了。”
楚昀宁点头,从怀中递给明文帝干净的干粮和水。
其余的人也得到了相应的物资,精神上也得到了鼓舞,山洞里升起了火堆,有了温度。
明文帝拉着楚昀宁坐在了一旁干净的石头上。
“皇上见着沉碧姑娘了?”楚昀宁略带忐忑的问,不确定沉碧会不会跟皇上说些什么。
明文帝点了点头:“她说了一些话,朕有些费解,那语气就好像朕得了什么绝症似的。”
闻言,楚昀宁眼皮跳的厉害。
“阿宁,你从来不瞒着朕的,是不是有些什么事是朕不知道的?”明文帝紧盯着楚昀宁的眼睛,似乎想从其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楚昀宁微微愣,犹豫了片刻后才说:“皇上相信命运的安排吗?”
“何意?”
“就是有些人有些事,这一辈子的轨迹都是被安排好的,会一步步安排这个轨迹完成下去,直到死亡。”
这个话题有些深奥,但明文帝却听明白了,摇摇头说:“当然不信,只是噱头罢了,一个人还没开始的人生,又有谁能够算得准,阿宁,你是不是被烧糊涂了?”
楚昀宁紧抿着唇:“有些人的存在在未来已经是定局了,她们知道过去人的结局……”
“阿宁?”明文帝紧盯着楚昀宁:“那你信吗?”
楚昀宁哑然,她来自现代肯定是相信的,历史是无法改变的,但对上明文帝一张满含期待的眼神,她没办法说出这么残忍的事实,于是说:“
世事无绝对,或许存在偏差呢。”
“阿宁,无论将来如何,朕……”明文帝紧张的咽了咽嗓子,随后又将这话咽了回去:“罢了,等战争结束以后,回京再说吧。”
他跟楚昀宁待的时间越长就陷的越深,他担心楚昀宁会离开自己,一心一意想奔着封地去。
两个人分开两方,这辈子也没机会了。
楚昀宁转过头无辜的看向他,闻言只是点了点头,两个人一直没再说话了。
一直无言。
就这么静静的靠在石壁后,许是走的太累了,楚昀宁的眼皮都快撑不开了。
明文帝伸出胳膊,将她的脑袋搭在自己的肩上,又用大氅挡住她的身体替她驱寒。
朦胧的月色下这一幕竟格外的温馨。
明文帝一夜无眠。
次日天刚刚亮,楚昀宁一睁开眼睛鼻尖充斥着龙涎香的味道,抬眸便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或许是察觉到她醒来了,明文帝回头看了她一眼:“你醒了。”
缓缓起身,将大氅递给了明文帝,这一夜她竟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大雪已经停下来了,沿着你们来时的路,咱们可以一路折返回去了。”
楚昀宁点头,顺着视线看了眼山里的景色,光秃秃的树枝,一片白茫茫,有些刺眼。
等大家整顿齐全之后,明文帝才带着人一路下山,临近傍晚才安全抵达了营帐。
“真是菩萨保佑,皇上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莫公公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
明文帝则找来了副将,问了问这两日发生了什么事。
令他惊讶的是云澜太子居然派人送信来表示求和,李副将说:“这个云澜太子现在就是个丧家之犬,云澜皇帝已经在朝中表示废掉太子,他根本就不配做太子。”
“怎么回事儿?”
“皇上还不知道吧,云澜太子落荒而逃之后,第二天就整顿了兵马攻打东陵,结果在半路上被人狠狠揍了一顿,五十万兵马折损了大半,三军军心不稳,已经有很多人已经逃跑了。”
云澜太子执意要打东陵,还对着沉碧念念不忘,结果被人家狠狠揍了一顿,导致了大部分部下都寒心了。
这事儿传到了云澜皇帝耳朵里,结果而想而知,斩杀传旨使臣,不听号令,让云澜被人耻笑,丢尽了脸面。
云澜皇帝当场就废了太子,派了几个心腹大臣去收缴兵权,且下达了命运,若废太子敢反抗,可以就地正法了。
可见云澜皇帝有多生气。
“此次多亏了草包太子的福,咱们能省了不少力气,云澜这次可是元气大伤啊。”李副将说。
幸亏他们的主子是个贤君。
否则摊上了草包太子那样的,气都气死了。
明文帝冷笑:“这样的丧家之犬也配来求和,朕还嫌脏了南端的地呢。”
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烂,说的就是草包太子,明明可以回去高枕无忧的做储君。
非要逞强来挑起争斗,结果是个没能耐的,差点把云澜都给折损进去。
“皇上,云澜此次来求和只是暂时的,一旦云澜缓过气儿,就一定会重振旗鼓,继续攻打南端。”
几个副将不悦,凭什么你说休战就休战,而他们只有看着的份儿?
“过去南端的兵力和物资都跟不上,没少被欺负,牺牲了多少边关儿郎,现在咱们好不容易有了实力,绝对不能就此罢休。”
“皇上,末将也觉得给云澜和周边几国一个震慑性的教训。”
明文帝闻言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神色凝重:“那以你们之见,是要继续打下去?”
“打!”
“必须要打!”
“哪怕是丢了性命也要保家卫国,为边关百姓的安宁,这一战必须打的痛快,否则咱们这些天的努力不是白费了?”
“就是。”
一群人气愤不已,按照他们的意思既然兵力和粮草充足,就应该一路打到云澜的首都去,直接让云澜归顺南端。
一轮皎洁的月色下,外面飘零大雪,一群人围绕着明文帝商量着攻打云澜的对策。
“朕能有你们这群忠心耿耿的部下,还犹豫什么呢,打!”
一声令下,所有人跪在了地上冲着明文帝磕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很快明文帝就拟定了作战方案,这时侍卫进来送信,又是草包太子的求和信。
要带着五万兵马来投奔南端。
“这草包太子何意,难道是要叛国?”
这个节骨眼上带着兵马来,真是蠢到家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