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贵人的眼神没有逃过楚昀宁的眼睛,只是她佯装没看见,低着头继续陪她说起明文帝近日种种。
“听莫公公提及,皇上每次心烦意乱的时候都是你在旁边守着,做些小点心……”
“对,皇上只爱吃我做的点心。”凌贵人似是想到了什么,起身去准备点心。
楚昀宁挑挑眉,悠闲的坐在了软塌上,眯着眼浅笑扬声说;“皇上要是能尝到凌贵人的点心,说不定还会想起以前。”
话落,她眼看着凌贵人提着裙摆小跑起来,见状,楚昀宁忍不住翘唇冷笑,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一个时辰后,凌贵人做了三盘点心,刚出炉还是热气腾腾的,装在食盒子里交给了楚昀宁。
“我知道皇上现在不想看见我,这份点心就麻烦你交给皇上,你放心,你今日对我的恩情,他日必定有重谢。”
楚昀宁接过食盒,微微笑:“那我就等着凌贵人重振旗鼓,东山再起了。”
“快去吧,别让点心凉了。”
“好。”
楚昀宁在半路上就把点心吃了,不得不说凌贵人的手艺还不错,甜而不腻,味道把握的刚刚好。
到了议政殿门口时,恰好遇见了宫丞相。
“楚尚宫?”
几个月不见,宫丞相仿佛苍老了好几岁,眼角还有细细密密的皱纹,眼神浑浊,又带着股子狠厉。
“宫丞相。”楚昀宁俯身。
宫丞相笑着虚抬手:“老夫担不起楚尚宫这一礼,许久不见,楚尚宫似乎更加意气风发了,后宫数位妃嫔贬的贬,走的走,死的死,以后就更没人敢得罪你了。”
这话隐隐有嘲讽的意味,楚昀宁紧抿着唇,也不气恼,笑了笑:“这些本该是皇后娘娘的份内之事,我也是替皇后分忧,丞相应该谢我才对。”
“你!”宫丞相脸色微变,许久才缓过神来:“楚尚宫,你别太嚣张了,等皇上有一日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只能被扫地出门!”
楚昀宁一脸得意:“这一点丞相请放心,皇上永远都不会有不需要我的那天,毕竟,蛊毒难解,只要我在,皇上才能平安无事。”
提及蛊毒,宫丞相的脸色一寸寸的沉了,紧眯着眼盯着楚昀宁。
“我在宫里待一日,就绝不会屈居于人,哪怕是皇后!”楚昀宁扬起下颌,故作一脸嚣张,气的宫丞相哑口无言,气哼哼的拂袖而去。
宫丞相素有老狐狸的称号,短短几个回合,宫丞相愣是把气儿给压了下去。
不愧是百官之首。
得想个法子激怒宫丞相才行,脑海里忽然闪现了沅贵嫔的身影,于是改了个方向,回到青鸾殿,果然看见了凉亭下纳凉的沅贵嫔,见她来,沅贵嫔起身微微笑:“楚姐姐回来了。”
楚昀宁轻轻颌首,坐在了一旁,还没开口,沅贵嫔语气柔柔的说:“我知道楚姐姐是为了父亲而来的。”
“是。”她没有否认。
沅贵嫔轻叹了口气:“父亲性格倔强,是绝对不会轻易妥协的,在父亲眼中家族荣耀胜过一切。”
就连皇后在他眼里也只是家族的一颗棋子,而不是疼爱的女儿,宫家是百年大家族,世世代代,子子孙孙,就像是一棵错综复杂的大树,想要铲除绝非一朝一夕。
“听你的意思是宫丞相宁死不屈?”
沅贵嫔紧抿着唇,在历史书中宫丞相一家的下场是三代族人腰斩,九族之内流放,几十年后有一条漏网之鱼为了复仇隐姓埋名又进入朝堂,成为了近百年来最大的奸臣,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爬得越高摔的越惨,如果楚姐姐有法子能让宫家伤了筋骨又不至于全军覆没,我愿意配合你。”
沅贵嫔的思想觉悟是她没想到的,连一句废话都没有,人家就主动答应帮忙。
“后位,我姐姐是不可能相让的,依照父亲的秉性,姐姐死也要死在皇后之位上。”
这一点,楚昀宁也很认可,一个废后对于望族来说绝对是个耻辱的存在。
“父亲大概已经猜到了皇上的意图,若是让父亲见到长姐,我预计会说些什么,让长姐提前行动。”
沅贵嫔的话倒是提醒了她,云澜国公主来和亲点了名要后位,明文帝迟迟没表态,反而是派人去迎接,宫丞相那个老狐狸以防万一,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楚姐姐,长姐她为了家族兴耀,一定会答应的。”沅贵嫔说,
楚昀宁深深的看了眼沅贵嫔,忽然说:“我会向皇上替你求情,重新给你个身份,让你离开皇宫,就去蜀地吧,日后我们在蜀地还能聚一聚。”
“多谢楚姐姐好意。”
多余的话两个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有再提。
两个时辰后
宫丞相去探望皇后,进去不到半个时辰,太后便带着人浩浩荡荡去探望皇后。
皇后正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
“宫丞相,你这是在做什么?”太后勃然大怒质问,命人去探望皇后,却得知皇后命悬一线。
“还愣着做什么,去请太医!”
凤仪宫上下开始忙起来,皇后被抬到了塌上,宫丞相则跪在一旁,脸色阴沉如墨,他又被人算计了!
前一刻皇后还好好的,突然就倒地不起,七窍流血,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太后就带着人来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而且他最不信就是这种巧合。
不一会明文帝也来了:“皇后怎么样?”
“皇后危在旦夕,只怕不会太好。”太后叹息:“皇后的身子本就不好,哪能经得起这么折腾。”
母子两浅聊几句,太后才话锋一转目光看向宫丞相:“虎毒不食子,丞相怎么如此心狠手辣,居然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太后,臣是被人陷害的,臣怎么可能会谋害皇后呢。”宫丞相挺直了腰杆子,沉声说;“臣恳请太后和皇上彻查真相,还臣一个公道。”
“若不是你,皇后怎么会中毒?”太后质问。
宫丞相反问:“皇后是臣的女儿,臣怎么会如此狠心杀了皇后,这对臣又有什么好处?”
太后语噎。
“当然有好处!”楚昀宁踱步而来,拱起两只手说:“皇上,臣觉得丞相大人为了延续宫家百年荣耀,让皇后病死,总好过废后成为宫家的污点来的好。”
宫丞相瞳孔猛然一缩,目光紧盯着楚昀宁,她居然猜到了自己的心思!
也难怪后宫诸多妃嫔都斗不过她,的确聪明。
“胡说八道,皇后并无过错,皇上怎么会废后呢。”宫丞相矢口否认,又将责任推给了对方:“倒是楚尚宫心怀不轨,代替皇后之令在后宫为非作歹,又和皇后结过仇,所以才会下毒谋害,皇上,此女心思歹毒,一定要严惩才行。”
宫丞相倒打一耙,直指楚昀宁:“只要将此女带去慎刑司,言行逼供,就一定能问出真相,事不宜迟,还请皇上下令。”
“丞相仅凭自己的猜测就要送我去慎刑司,是否不妥?”楚昀宁不慌不忙的又说:“皇后入宫多年无子,按民间的规矩应该休妻,是皇上念及夫妻情份才容忍至今,前朝公主和亲点了名要皇后宝座,丞相是慌了,所以才会提前下手,让皇后悄无声息的病逝。”
“呵!自作聪明!”宫丞相冷笑:“若是按照你所言,我又何必在今日亲自动手,岂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我下毒谋害了皇后?”
“今日丞相的确不是来谋害皇后的,而是希望皇后自戕,到时再博一个深明大义的好名声。”
楚昀宁又说:“两个时辰前臣和丞相在议政殿前相遇,闻到了丞相身上沾染了一股复杂的香气,极淡,若不是臣的鼻子灵敏,一般人是不会发现的。”
听这话,宫丞相心底咯噔一沉,今天这个局就是为了他设的,他的身上一定是被人放了什么!
“皇后积劳成疾,久病不出,这事儿人人都知道,只是皇后的病情比你想象中更加严重,所以皇后承受不住晕倒了。”
太后忽然说:“楚尚宫你的意思是宫丞相是携毒谋害皇后,药量很轻,却意外导致皇后病情加重?”
“太后英明。”楚昀宁指了指宫丞相的衣裳:“这衣裳上沾染了一种寒秀草的香气,单独闻起来并无大碍,可此香气跟几种药相冲,一旦沾染就会五脏六腑在最短的时间内枯尽而亡。”
宫丞相的衣服的香气是在议政殿染上的,而议政殿所有人早就换了新衣裳,只有宫丞相身上还有残留,楚昀宁笃定他没有多想,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掉入圈套。
宫丞相闭上了眼,不用想也知道这种香气肯定是沾上了,他的一言一行都被楚昀宁猜到了。
“宫丞相,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谋害皇后!”太后大怒,对着明文帝说:“丞相心思歹毒,皇上可要严惩不贷!”
一直没说话的明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宫丞相。
“皇上,臣是被冤枉的,臣绝不敢也不会谋害皇后,皇后是臣一手抚养的女儿,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她。”宫丞相开始打苦情牌,红了眼眶,时不时的擦拭眼角。
楚昀宁却发现他的眼里没有一点悲伤,只有被陷害后的恼羞成怒。
“皇上,丞相或许是很疼爱皇后,但为了家族荣耀不得不如此,毕竟宫家不需要一个废后,无论皇上废不废后,丞相宁可错杀也绝不赌一把。”
宫丞相此刻算是知道了皇后之前的心境,恨不得将楚昀宁千刀万剐才解气。
字字句句诛心,让他无以反驳。
“楚尚宫,你先去替皇后医治,前朝的事朕自有分寸。”明文帝弯腰扶起宫丞相:“丞相,朕还有其他事和你商议。”
“是。”
皇后病危的事,两方心照不宣谁也没提起,聪明的人知道解释再多也没用,陷阱里全都是坑,最没脑子的做法就是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显然,宫丞相并不打算这么做,而是及时和明文帝谈判,将损失降少,彼此间达成某种协议。
很快明文帝带着宫丞相去了偏殿。
太后拉着楚昀宁的手,压低了声音问:“多亏了你解决了皇上的难题,宁丫头,皇后不能死但也不能活,这个位置既要让出来,也不能让宫家没了脸面。”
宫丞相的势力遍布天下,一时半会根本不是铲除的好机会,只能慢慢清理,皇上也不能和宫丞相撕破脸。
皇后的事只是给了宫丞相一个台阶下。
“太后放心,臣知道怎么做。”
次日早朝上,宫丞相走出列队要求皇上废黜皇后,让出皇后之位给云澜国公主。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惊呆了,纷纷夸赞宫丞相大气,为国分忧,殊不知宫丞相的心都在滴血。
与其被人废黜,不如自请下堂,还博了个好名声,至于明文帝也乐意成全对方这个好名声。
明文帝故作为难,推辞了几句,宫丞相咬着牙跪在地上:“求皇上为天下百姓着想,皇后之位理应让出来。”
在宫丞相一再要求之下,明文帝顺势而为,将皇后贬成了淑贵妃,挪居碧和宫。
皇后,也就是淑贵妃醒来后得知此事,气的将屋子里所有的摆设都给砸了。
“淑贵妃,皇上让您尽快腾出凤仪宫,新的宫殿已经收拾好了。”楚昀宁是监督来搬家的,看着满地狼藉,有些心疼。
淑贵妃看着楚昀宁的眼神夹杂着浓浓恨意:“楚昀宁,这下你满意了,你算计本宫这笔账,本宫会永远记着!”
楚昀宁挑眉:“淑贵妃的身子还是我在照料,若是再有个什么差错导致昏迷不醒或者半身不遂……”
“你敢!”淑贵妃吓得脸色都变了。
“我敢不敢,淑贵妃试试就知道了。”楚昀宁才不惯着对方毛病,三言两语就刺激的淑贵妃再次晕了过去。
淑贵妃对于她而言就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只要找准机会就一定会扑上来咬一口,不能掉以轻心,所以楚昀宁压根就没打算让她有机会蹦跶。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